网上的热搜一轮又一轮的更换,对当事人而言,被挤下的热搜则成了雷,不知何时就会被身边的人提及。任准喉头紧了紧,问:“你能不乱揣测别人的心理吗?”
“那你又不肯拍一拍我。”
任准:“???”
“就是……我不是说如果你想要倾诉,可以随时在微信上拍一拍我,跟我聊聊啊。”
有些人的直接没有棱角,不仅不会叫人难堪,反而带着一些光亮,只是有时要面对光亮也是有难度的。任准看着赵只今微扬的面庞,倒真的很想拍一拍她了,用手,拍拍她那颗毛茸茸也炸呼呼的脑袋。
“你传单贴完了吗?”他适时转移着话题。
“贴完了。”
“怎么想到要招人?”
赵只今没有隐瞒,简要说了她和来雪、蒋大佑三人的情况,“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也没有公司要,但总归要做点事,也要吃饭的。”
任准很想说那跟医院相关的事情怕没有那么好做,但又想他现在的立场说这话更像是逃兵的说辞,最终转而说:“挺好。”然后又是一句,“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只是任准怎么都没想到,赵只今的求助会来得那样之快,就发生在几分钟后。
第048章 北京太大了,阻隔了很多情感的发生,也给许多同行提供了借口
几分钟后,当赵只今诚邀任准去家附近新开的一家潮汕牛肉火锅吃饭时,她的电话突然作响。
来电号码很陌生,接通,传来的声音却是很熟悉。
秦大军,他们昨天才见过。
“小赵啊!你……你还记得我吗?”秦大军着急又带着磕绊的说。
赵只今猜测他大概遇到了麻烦,安抚他,“秦大叔,我记得您的,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不着急,慢慢说。”
秦大军的语气没有丝毫见缓,“小赵啊,叔……叔请你来帮个忙行吗?我老伴儿她突然晕倒,我们现在在朝阳医院呢,你能……能来帮帮我吗?医生也说不清她晕倒的原因,就让我们做这样那样的检查。”
赵只今没做犹豫,立马问:“你们现在在哪家医院?”
秦大军回答,赵只今计算了下时间,说:“我尽量四十分钟赶过去。”
挂了电话后,赵只今立马便行动了起来,她一面探寻四周想找辆共享单车骑去地铁站,一面向任准赔礼,“不好意思,得向你放飞一只鸽子了。”
任准没想到不过小一周,赵只今的业务便变得如此繁忙,“那……”他本来想就此告别,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一个小时大概赶不到。”
“啊?”
“我送你吧,我车就停在马路对面。”
“那多不好意思啊。”赵只今这么说着眼睛却已经移动到了路口,在等红灯变绿灯。
北京太大了,阻隔了很多情感的发生,也给许多同行提供了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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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实,任准会要求同行,还另有想法,只是他预感这话会给对方泼去冷水,故斟酌了一阵,才以试探的问话开口。
“刚给你打电话的那位,你们接触多吗?”
“不多,只前天一次。”赵只今没设防的回。
“他们突然找到你,你总该多问几句,一般而言,既然他们已经到了医院,就有了专业的保障,你是陪诊师,不是他们的家人,即使过去也不能帮他们做决策,你能做的其实就是流程上的一些事情。”
“那不是的,不止是走流程,我们还提供情感慰藉的。”赵只今以为生病的人最为无助,也并不喜欢生人靠近,如若不是情况特殊,没人会那么轻易的将隐秘又柔软的一面交付出去。
任准看着赵只今脸上不自觉上扬的自豪感,以为他完全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于是不再兜兜绕绕,直言道:“我的意思是,看诊是一件远比你想象复杂也有风险的事情,如果不是提前约定好,还是尽量不要参与进急症当中。以及,最好离陪诊对象的私生活远一些,那不是外人所能左右的,过分热心有时只会适得其反。”
这话来雪也嘱咐过赵只今,说陪诊是个太过新鲜的行业,甚至还未来得及形成相应的行业规范和职业认定标准,所以难免会有雷区,需要提前跟陪诊对象做好沟通,向对方强调他们的立场——他们会按照医院的正规流程去帮助病患办理看病所需一系列手续,也会在这一过程中提供相应的情感照拂,但陪诊师不是黄牛,不能保证挂上热门专家号,更不是医生,是无法帮助病患做治疗决策的。可不知为何,任准的表达,在她听来却格外刺耳。
“但当病患遇到紧急情况向我求助时,我也不能一味将他们往外推啊,有时候先稳住他们,才能帮助他们更好的接受专业治疗。”
赵只今很有主见,任准想说生命之重只是会压垮人原有的善意、信念与理智,将专业的人也视为洪水猛兽,而她这个没有背书的陪诊师,遇上意外,只会更无处说理。可对上对方那双过分赤诚的双眸,他只能没好气的撂下句,“随你好了。”
赵只今最不喜欢别人用气话回复她想要认真沟通与探讨的心,特别是男性,在他们眼中,女人似乎总是感性的情绪化的,不能好好讲道理的。
“我最讨厌这种敷衍的作答了,哪怕是出于好意的,温柔的,也很讨厌。”
赵只今直言不讳,任准有些下不来台,他缓和了下语气,举例,“你想下北医三院的事情,人与人之间如果不保持适当的距离,只会被情感绑架,模糊真相,做出一些错误的判断,继而卷入不必要的风波里。”
赵只今没听出任准语气上的妥协,只以为他在拿话呛他,立马回击,“那如果你们医生能够做好关怀工作,也就用不着我们陪诊师了,那才是免了这样那样的麻烦事。”
竟然被反咬了一口,任准对这女人的变脸速度叹为观止,“你真的……”他忍不住的咬牙切齿,“听不懂好赖话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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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路程,任准再没跟赵只今多言,到了目的地,便直接叫她下车了。
赵只今多少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对方说教下的一片好意,她想缓和下氛围,可又急着去看望秦大军跟张新丽,于是只能甩下句,“谢谢你了!等我忙完了再找你一起吃牛肉锅,这次我请客,就不跟你AA了。”
容易炸毛,也容易顺毛,任准看着赵只今那自己搬来梯子自己下的样子,方才心里的不快几近消散。他想对方做出的让步非常可以了,毕竟最初她邀他一起吃火锅时认真的算了一笔账,大众点评双人餐团购价一百二十八块,平均到人头上只需六十四块,是她勉强能接受的单餐价格。
“你……”任准望着赵只今跳跃着蹦跶而去的身影,犹豫了下,将车泊在了路边,快速跟了上去。
病房里,赵只今一只脚刚踏进去便遭遇碰壁。
张新丽不知是出于对侄子张博一的抵触,还是对陪诊师这个职业本身的不认同,直把赵只今往外赶。
同时她还埋怨秦大军,“我都说了我没事,在医院待一晚上就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用做,你还把她叫来作甚?真是钱多了没处花是吗?”
秦大军照旧是好脾气的模样,耐心解释,“我是想,我们年纪大了,跟医生沟通时会忘东忘西有遗漏,所以才把小赵叫来把把关,给你做个全面到位的检查。”
张新丽却不买单,“你知道人全身上下多少块骨头,多少个器官吗?想全面到位,怕要在医院住下来。况且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大事。”
“那你……”
秦大军仍对张新丽的晕倒心有余悸,张新丽则是很坚持,认为自己不需要过多的检查,也更无需陪诊师来‘添乱’。
赵只今明白这不是上赶着就能做的事,适时站出来表明她的专业与韧性,客户需要,咱就来,客户不需要,咱就走。
秦大军有些不好意思,拄着拐杖,拖着有些胖也并不灵活的身子坚持要送赵只今离开。
赵只今自然是拒绝,可面对笑脸盈盈一再坚持的秦大军,却也无法直接就走,而在两人如此推拉了几轮之后,半卧在床上的张新丽突然发话了,“等等,你先别走。”
赵只今和秦大军都以为张新丽是改变了心意,不想她接着却说:“你今晚,能去我家做一晚看护吗?”
“哈?”赵只今被这要求吓了一跳。
张新丽也是才想起来,她今晚要住在医院,那就不能及时的观测到秦大军的睡眠情况,哪怕睡眠检测只在明天,她也充满恐惧,怕秦大军在她缺席的这一晚因为呼吸暂停综合征而永永远远的阖上双眼。
“这……”赵只今感到为难,解释,“我的工作是做陪诊的,主要地点是在医院,离开医院,我的效用其实很小,您也不能放心不是?”
张新丽则不以为然,“你就在客厅待着,如果听不见打呼声,就进去查看下,不难的。”并还有高薪诱惑赵只今,“五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