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我就说我是生殖科的医生。”
“啊?”
卢定语简直不明所以,任准哈哈笑得开心,解释说小乙的女朋友之所以会向他提出分手,是因为他们家有个亲戚早些年因为非典影响了生育,而她又是一定要有自己孩子的,所以才秉持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提出了分手。
“所以我就告诉小乙,这种受病毒影响到生育的情况,我们已经有了充分的经验和治疗方法,保准他以后儿孙满堂。”
“这也……”卢定语瞠目结舌,槽点太多,他一时连吐槽的入口都找不到,“他也信?”
“信啊,毕竟他都没检查就认定自己不能生育了,还有什么不信的。”
“他女朋友也是,非要在这个时候分手吗?”
“可能是早都想分手了,这是她终于等到的好借口。”
“那也是,人命攸关,就不能骗骗他?”
“没事,我们骗也一样的。”
任准没正形的说,卢定语愣了愣,然后没忍住,也哈哈笑了起来。
任准等他笑完,奉上自己沉默良久间想好的话,“其实是不是光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切实的在救人,每一次,都不遗余力。”
“嗯。”卢定语点了点头,又说:“不过,我发现了,你也不是有光的人。”
“那我是啥?”
“你就是个神棍。”
*
回忆戛然而止,倾诉也是戛然而止。
这故事听得赵只今内心沉重,像是深海中有巨石拉着她不断往下潜一般。
她又借着KTV包厢里色彩杂乱说不出颜色的灯光小心翼翼窥了眼任准,只看见他神情沉重,双眸浸着泪。
“你……”
“你这挑的芥末味花生啊。”
大众点评的套餐可谓非常划算了,128唱享三小时还附赠小吃和饮品,只是碰上赵只今的独特口味,白瞎了。
“芥末味花生,生姜可乐,真有你的。”任准又说,眼神却是有些飘忽不定。
赵只今认定她挑选的小吃、饮品并没有那么灾难,是任准忍不住哭了却羞于让他人发现,于是她抓了把花生塞进嘴里,故意也让自己呛出眼泪。
“啊……不是,这芥末味花生怎么比我平时吃的辣那么多。”
只是她的演技实在刻意和浮夸,任准侧过脸,抹了下浸出的泪,想拆穿她,让她别再做陪诊了,也别再怀抱着如此丰沛的感情,那么轻易又那么深入的去共情他人了,更别再向他不断地散发光,让他动摇。
“你怎么了?”
赵只今看着任准的侧脸,忍不住凑上前去。
任准没预设,同时回转过了身子。
两人的面部差点贴在一起,却都紧张的一滞,忘记了往后多撤退一步。
“我……”任准能感受到赵只今温热的呼吸,也能看见她晶亮眸子里的关切,但感谢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脸好像没洗干净啊。”
第070章 家住朝阳区的贾大爷可真是你大爷
终于还是无缘浪漫的一晚。
在拒绝黄拒绝赌拒绝黄赌毒的KTV欢送曲终,赵只今气闷的走在前头,将任准甩老远。
任准自知自己犯了贱,心中有愧,装作不经意的往前跨了几步,好不至于跟赵只今隔得太远,毕竟,等等还要靠她才有车坐。
前头,赵只今则突然停驻在了一间包房门口,被里头的场景吸引住了目光。
里面是一位约莫六七十岁的大爷,他穿着件汗衫,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拿着话筒,在深情投入的唱:“苦涩的海风阵阵吹送,海面一片朦胧何处有你影踪,远处汽笛声声夹着海浪声,催老我美丽的人生,想起过去的岁月里,在这长久的海岸上,和你朝朝暮暮看日落又日升,虽然你已不在我身边,对你的情谊永在我心田,此景此景,旧日的爱,只有挥手说再见……”
虽然隐约从新闻上看到说如今的KTV为了应对萧条的现状,特向老年群体提供了许多优惠,好方便他们一起聚会、唱歌、跳舞,但真的眼见为实,赵只今还是觉得很神奇,她又不由地想起自己从前的那份工作,她穿着那些个老年服装一定是好看的,但对比真正的老年人,无疑又少了许多可爱和专属于他们的力量感。
*
赵只今在感叹这大爷的可爱,蒋大佑和祝清则在感叹这大爷的可畏。
蒋大佑甚至想好了在自己被这位大爷逼疯后新闻通稿的标题——
【家住朝阳区的贾大爷可真是你大爷!】
祝清脾气温和,在加入来雪他们后也从来任劳任怨,但在遇上贾大爷的陪诊单后,也还是有了畏难情绪,“我第一次见人这副面相,他看着你没说话,但你感觉已经被他骂了个遍。”
这里也要可惜了来雪的记忆力,若她的记忆力再好上那么几分,她便会认出这个陪诊对象正是她在安定医院偶遇的那一位对着医生骂声三百句不带重的‘暴躁大爷’。
而在深思熟虑后,她决定还是莫要辜负了贾大爷一双儿女开具的客观陪诊费,派赵只今去战上一战。
另一面,来雪这边,也遇上了件麻烦事。
是那位带着女儿去做心脏彩超的妈妈那边出了意外,结束陪诊后,她非常爽快的给了一个好评,但不想过了两天,那位妈妈的婆婆和老公接来打来电话说要投诉来雪,原因是,因为她的暴力送药,让他们的孩子吞进了更多的镇静剂,进而影响了身体健康。
这个控诉可谓相当严重,来雪第一次接到电话时只紧张到心脏都要跳出胸膛了,而在具体听完了那位婆婆的指控加哭诉后,她的双眉蹙起到能切断电话。
在那位老人的叙述里,她的宝贝孙女做完心脏彩超后回来便一直精神不振,本来睡前能喝200ml奶结果当天晚上只喝到180ml,第二天下午更是开始低烧。
“我的宝贝孙女呦,可受了罪了,你没有人性,对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就这你还好意思收钱,太黑心了……”
来雪想说用药量是医生推算的,她也是严格分出了该有的剂量,至于具体送药的人,也不是她,当时她只是负责圈住了孩子,但她终于是什么也没说,对方带着太过明显的意图而来,就是想让她掏钱,她说什么都是无用。
只是这一切是那位妈妈所默许,甚至于教唆的吗?来雪想起那位叫闫妍的女士,想起她那未完成的美甲,和时不时露出的羞赧神情。
来雪实在是没有办法相信她会如此过河拆桥,于是试探性的问:“您来找我赔偿,跟您儿媳妇事先沟通了吗?”
那老人脱口而出,“我跟她沟通什么?”
武断地充满惯性,而后,她大概也察觉这话说得不妥当,语气更强硬了些,“总之,你别想耍滑头,我儿子是律师,如果你坚持要负隅顽抗,我们一定要你好看。”
说罢,电话便被挂断了。来雪听着那忙音内心是茫然一片,负隅顽抗?她猜想,这老太最近一定没少看抗日剧。
*
果然,没过多久,闫妍的老公,一个自称是王律的男人来电了。
他倒不似他母亲那般胡搅蛮缠,但令人讨厌的程度却是呈几何倍的增长。
“我不想跟你掰扯那么多,这事说白了,更多是靠良心讲话的,如果你可以泯灭良心,那我也可以追究你的法律责任。”王律丁点儿不愿意辜负自己的律师身份,指出陪诊行业根本还没有得到国家人力资源部的职业认证,“说白了,你们就是黑工,再说难听点,你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黄牛,根本经不起追究。”
来雪听着白眼就快飞上天,她想黄牛可比她赚得多多了,更高傲不可一世,三句话不下单根本不会再听你叭叭,可她实在轻若尘埃,只有耐着性子解释说虽然他们这行还没有得到职业认证,但不影响他们有职业道德,“现在医院不缺监控的,关于那天我陪诊的种种,特别是给孩子喂药的情况,都是可查的。”
关于孩子为何发烧,王晋鑫心里其实多少有数。
那天妻子带着孩子回来,不冷不淡地说了自己已经和陪诊师一起带孩子做完了心脏彩超,他心中略有放松,想总算不用想怎么请假跑医院了,但另一面,他又觉得他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的地位受到了挑战,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而母亲则有些不开心,老人的观念里,是药三分毒,但凡有的选择都不该给孩子喂镇定剂的,于是那天晚上,她不顾外头刚下过一场大雨,坚持要带孩子出去遛弯,说是要给孩子散散药,他当时略有顾虑,但还是没阻止,结果是果不其然,第二天孩子就发烧了。
王晋鑫最初也没想着这是谁的责任,但奈何母亲不停在旁念叨说一定是那个陪诊的把孩子给喂坏了,外人哪儿会真的心疼孩子,只是为了赚钱,并反复要求他一定要陪诊的钱给要回来,他这才起了这个念头,但更多的不是为了钱,加上赔偿他能问她要多少,几千块钱顶天了,他只是想要在闫妍面前把岌岌可危的威严找回一些,让她知道,并非是他不可靠,而是她太想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