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夫人也叹口气:“留下吧。”
又问他:“三郎那边?”
姜二爷眉头皱起来一点,顿了顿,才说:“有人在照顾他。”
不甚热络的样子。
倒是见了少年康健的姜裕之后很高兴,叔侄二人往书房里去说了许久的话,又送了许多珍藏的孤本和名砚给他。
乔翎往梁氏夫人那儿去的时候,陪房正在那儿回话,脸色唏嘘,也没避讳她:“二爷跟咱们二郎说了许多勉励的话,主枝就剩下他这么一根独苗了,叫他好好上进,不要堕了姜氏的声名……”
梁氏夫人听得有些感伤,又问:“他没说三郎?”
乔翎也有点疑惑。
说起来,那其实也是主枝的子弟。
陪房下意识瞧了一眼窗外,这才低声道:“二爷回来之后,倒是去看过三郎两回,只是父子并不十分亲近,三郎见父亲见得少,并不熟悉,夜里总是哭着要找母亲,二爷那边……只怕心里边也有疙瘩。”
所以才会把希望放在姜裕这个侄子身上,却绝口不提亲生子。
梁氏夫人嘴唇动了动,到了也没说出什么来。
对小甘氏来说,姜二爷只是一个名为“丈夫”的符号,是以丈夫外放的时候,她没有跟着同去,而是带着孩子留在神都陪伴婆母。
而对于姜二爷来说,小甘氏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跟原配夫人成婚十数年,头生的女儿都已经订亲了,这种深刻的感情是小甘氏无法比拟的。
现下再知道原来是小甘氏设计害死了原配夫人和长女,捎带着引母亲入彀,毒死了侄子,叫他怎么再去亲近三郎这个亲生儿子?
道理上知道跟稚子无关,但是感情上做不到完全的分割。
陪房又悄悄告诉她们:“老太君大概早有猜测吧,所以指了芳衣去照顾三郎,二爷知道了,也没再改动。”
从前姜二夫人总带着三郎往老太君院子里去,三郎与芳衣也是熟悉的,如今侍奉他的乳母和使女都被带走了,叫芳衣去,既是给他照顾,也是给芳衣一条出路。
好歹她在姜二爷面前,还有点母亲身边旧人的情分。
梁氏夫人对此什么都没说。
做人少管闲事。
三郎的事她不想管,姜二爷是平辈的小叔子,也轮不到她操心。
她倒是记挂着几日前乔翎说的事儿,微微有些迟疑:“这时候请客,是不是不太好啊?”
越国公府出了丧事,却只是请了姻亲,其余勋贵朝臣都不曾前来吊唁,回头再想,倒是有些从前承恩公府的意思了。
时下对于守孝这事儿没那么严苛——乔翎没了丈夫,不也是丧事结束没多久就去做官了?
梁氏夫人只是有点犹豫,觉得这关头请人上门,感觉有些微妙。
“就是因为赶在这个时候,所以才要请客呢!”
乔翎理所应当道:“先前为了我衙门的事儿和我们家的事儿,没少找人帮忙,现在事情了结了,不得请人吃酒吗?”
又说:“不为了我,也是为了二叔和二弟,二叔这么久没回京,因着这回的事情,也不好跟故旧走动,二弟毕竟还小呢,不赶紧把这事儿压下去,他在弘文馆脸上也不好看。”
梁氏夫人听得颔首,当下不再迟疑,又问起另一事来:“是否要宾客分席,岔开日子来请?”
梁氏夫人相熟的多半是女客,而乔翎想请的在公事上帮忙了的多半是男客,两方未必十分相熟。
乔翎摇头道:“没那么多讲究,一起请就得了,不然轰轰烈烈的分成几天宴客,又有些过于招摇了。”
梁氏夫人颔首应了,又问起具体要请哪些人来。
乔翎挨着数了,最后道:“如太叔京兆夫妇、崔少尹夫妇等人,一并下帖子也就是了。”
想了想,又骄傲地补充一句:“只是到时候得多准备上一些,二弟说会替我多请几位客人开撑场面!”
卢梦卿的义气,梁氏夫人还是有所了解的,当下了然道:“卢相公是打算把政事堂里的宰相们都请来吧?”
乔翎附和一句:“我猜也是!”
柳直是梁氏夫人的表兄,也承过乔翎的恩情,按理说会过来的。
俞安世也是同理。
剩下的几人当中,唐济一向圆滑,唐无机和大王与乔翎虽无深交,但也无龃龉,有卢梦卿牵线搭桥,想来都会来的。
政事堂六位宰相齐聚越国公府,怎么不算是一种荣光呢?
梁氏夫人心里边甚至于还有一个猜测——说不得卢梦卿会把圣上也给请来呢!
毕竟当今对待臣子,尤其是亲信的臣子,都是十分宽厚的,如若有宰相相邀,再加上自家乔霸天的威名,想必圣上是会来的。
梁氏夫人心里如是想,也预备着圣驾过来,只是没有对外说,连乔翎面前也没提。
卢梦卿揽下这事儿是一番好意,自家要是过高的怀有期许,反倒是一种冒犯了。
梁氏夫人这么想。
圣上也这么想。
在内卫上班的刘四郎私底下来回禀,说中书令卢梦卿在替越国公夫人对外发帖,预备着过几天一起去越国公府喝酒。
跟越国公府比较相熟的人,越国公府那边自己下帖,譬如他从前的嫂嫂大苗夫人,乃至于安国公府、广德侯夫人的人。
而与越国公府无甚交集的那些,则由卢梦卿代为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