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能理解,她也干过这种事,给魏成哲造成自己喜欢他的假象。
在她的印象里,田文芳前后反差巨大,在店里她能说会道,在公司像个无赖泼妇。
时雨无奈地摇摇头:“她干服装这行当十年,再蠢再笨,也会开窍,但仅限于卖衣服,她这人不会变通,更不会举一反三。要不然,我怎么会到今天都躲着她,跟她解释,完全是对牛弹琴,我和天奇的话,她听不进,到现在她还以为,我是因为找个有钱人,好飞黄腾达,抛弃的她。其实我根本……”
仲夏眼里闪着泪光,淡然开口:“别说了,我懂。”
不觉间,时雨凑到仲夏身旁,拉着她的手,一道目视远方。
时雨压抑在心中多年的秘密,终于说出口,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而仲夏,也因为时雨彻底打开心扉,内心无比平静。
徐帆打来电话,仲夏缩手,时雨不放,单手戳了下免提。
徐帆在那头热乎道:“夏夏,那件大衣在哪买的,楼上刘老师说也想买一件,妈妈知道你年底工作忙,你安心工作,站好最后一班岗,把地址发来,我跟沈老师自己去。”
第59章 时雨“你确定要这个姿势?”……
田文芳撒泼打滚的样儿,仲夏是见识过的。徐帆又
是个爆脾气,两人凑一块,简直是火星撞地球。
仲夏以店铺太远为借口,让唐盈发几张图片,看中的话,找她同事代购。
总之,决不能让两人见面。
她的话没错,从教师公寓,到南郊,一来一回三个多小时。
节俭的为人师表的传统美德,徐帆不舍得路上花销,接受仲夏提议。
一晃过年,白花花定在年初三回国,仲夏算算日子,年初三正好没事,趁徐帆出门买年货,好说歹说,让仲明楷帮忙演一场戏,甩着仲明楷臂膀撒娇:“凭良心讲,结婚这几年,白阿姨对我真的很好,还通过关系,帮你评上主任,我们教书育人,做人不能忘本。”
她学起徐帆的口吻,给仲明楷灌迷魂汤。
仲明楷哼哼鼻子,不屑道:“评上主任,是我论文写得好,因子高,影响力大,上的又是CSSCI。”
仲夏把仲明楷的手放在他胸口:“这是你写的?做人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仲明楷乐呵呵,摸摸半白的头发:“小雨有参与,他也有功劳。”
仲夏不依不饶,摧城拔寨:“基本全是他写的,你就稍微修改下格式,署了个名好不好!还有,校长是白阿姨老同学,你敢说你评上主任,跟白阿姨一点关系都没?”
仲明楷缴械投降,高举双手:“我去,我去,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再说下去,仲明楷老脸要挂不住了。
刚结婚那阵,白花花明里暗里,帮了仲家不少忙,还有时望山。
徐帆一直以为,她评上特教,靠的是真本事。
春江是二线城市,每年评特教,全市就这么几个名额,若不是时望山与唐盈母亲约定,每年在春江市重点中学,轮流开一次文学讲座,哪里轮得到她。
这件事还是唐盈偷偷告诉仲夏的。徐帆好面子,若是被她知晓,是亲家暗中托关系,肯定接受不了。
当然,时望山也是不情不愿,被白花花逼的。他为人清高,不屑搞人情世故这套,徐帆对时雨横挑鼻子竖挑眼,他只好拉着这张老脸,硬着头皮上。
眨眼到了大年夜,一家人和和气气过大年。饭后二老在客厅看春晚,仲夏没兴趣,年年看,翻来覆去这点花头,换汤不换药,一个人回房间。
想来想去没事做,总不能大过年的赶论文。时雨一个人孤零零在家,仲夏心里不是滋味。
以往过年,不管徐帆愿不愿意,仲明楷都会带他来家里。
仲夏发了条消息过去,问他在干嘛。
手机在捧半天,时雨没回消息。
她又发了几条,还是没回。
估计是在忙工作,他这人就这样,效率至上。
饭后无聊,她吃了好多开心果,胃胀,睡不着,又无事可做,最后索性打开写字台上的台灯,写论文。
这年过得真没意思!
徐帆进来几次,给她端水果,见她在忙,没打扰。
在仲夏几乎把时雨忘了的时候,他总算回复消息:【出来,小区对面。】
时雨人狠话不多,惜字如金,用的是命令式语气。
刚解开误会,仲夏的气消了大半,但没全消。
就这么点破事,瞒了十年,早说开不就完了嘛!
仲夏翻过手机,不理他。
凭什么你叫我出来就出来,我偏不出来,有本事你上楼敲门来找骂。
不理归不理,时雨发来的消息,仲夏条条看。
时雨居然发了个爆竹表情包。他只说话、打字,从来不发表情包,理由正当得叫人找不出话反驳:“能打字,为什么要多一步操作,每件事情多花几秒钟,一天下来,至少浪费一顿饭的时间,有这点时间,不如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没必要做无谓的消耗。”
仲夏别过视线,又收了回来,这是她做的表情包,叫“炸鱼”。
鞭炮啪啦啪啦响,挂在竹竿上的鱼,拍着尾巴翻腾,一惊一乍的。
做表情包那会儿,仲夏已经离婚,以此借机报复。
这款表情包,明显针对他,仲夏不信时雨看不出来,纡尊降贵问了句:【干嘛!有事快说。】
时雨:【放鞭炮。】
市区严禁放鞭炮很多年,时雨莫不是古代穿越来的,去趟美国,人待傻了。
接着时雨发来一张汽车后备箱的照片,里面塞满各式烟花。
莫冲动!鞭炮响一声,大年初一局里蹲。
【等我。】
仲夏草草回复,披了件外套,赤脚拉开门缝,赶巧撞见徐帆上厕所路过。
“过年你装神弄鬼,干什么呢?”徐帆扫一眼,仲夏上身羽绒服,下身连裤袜,光脚没穿袜,蹙眉道,“大半夜的,表演时装秀?”
仲夏低头瞅一眼:“明天去奶奶家,我在想穿哪件好,春晚结束了?”
客厅里电视机没响声,仲夏抬眼看挂钟,刚好十二点半。
徐帆进卫生间,叮嘱道:“结束了,准备睡了,你也早点睡,明天七点起来。”
徐帆睡前相当墨迹,蹲大号、刷牙、涂洗面奶,最近又迷上敷面膜。一套流程下来二十多分钟,急得仲夏在房里团团转,每隔几分钟安抚时雨,让他关好后备箱,鞭炮别让人发现,有什么事,等她下来再说。
又等了十来分钟,仲夏悄无声息来到徐帆卧室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确信里头没动静,这才拎起靴子,出了门。
在门外穿上鞋,仲夏一路飞奔到小区门口,拉下帽檐,戴着口罩,出小区。
时雨很有耐心,倚在车门抽烟,见仲夏过来,丢下烟蒂,拉开车门:“上去。”
“去……”仲夏还有一个字来不及吐,被推进车。
仲夏系上安全带,扭头问:“你哪买的爆竹?”
市区禁放烟花爆竹,根本买不到。
时雨油门一踩,调头拐入高架,在空旷的道路上疾驰,慢悠悠开口:“孔天奇帮我弄的,你不是一直很想放烟花,今晚带你看烟花。”
孔天奇常年和死人打交道,搞到烟花不是难事。
小时候仲夏喜欢放烟花,五彩缤纷的火花,交织出转瞬即逝的绚烂,她是艺术生,喜欢这种一晃而逝的美。
长大后,全国各地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她便再没机会重温旧景,把这份对美好事物的憧憬,记录在她的画稿上,穿着花棉袄,跟时雨一起放炮竹。
仲夏所有的期盼,他都记得,现在正在带她完成未竟之事。
她瞥了瞥窗外,是往外环方向,诧异道:“你要带我回老家?”
本来时雨是这个打算,听孔天奇说,过年田文芳要回去,怕她为难仲夏,便放弃这个念头。
他淡淡道:“去老头家,那边是郊区,没人管。”
仲夏点开手机屏幕,解释说:“现在一点十分,明天要去奶奶家,我必须七点,哦不,五点半前到家。”
徐帆每日雷打不动,五点半起床。仲夏得赶在她醒来前回去。
时雨认真开车,应了声:“时间够,会把你准时送回家。”
不知怎的,仲夏心里别别跳,萌生出谈恋爱的感觉,小女生夜不归宿,跟男生在外面浪,生怕被家长抓包,心头堵得慌。
小巷子附近的路边,一摊摊黄渣黑灰,郊区不讲究,在路边放。此时已是半夜,仲夏四处张望,没看到时望山的车。
时雨说时望山嫌吵,跑网约车去,采风找素材,今晚不回来。
不回来,意思是只有她和时雨两人,仲夏心里咯噔,莫名脸红。
她在期待什么,又在害怕什么,脑子有点乱。
时雨推开栅栏,进院子,把烟花堆在中间的空地,整齐排开,把打火机塞进仲夏手里:“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