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问她什么时候放寒假。
“下周就放了。”
“机票订好了吗?”
“还没有。”陶斯允犹豫片刻,试探着说:“这次我和哥哥一起回来吧。”
陶潜听到后提醒她:“我二十号才放假。”
她想着反正许霁也是二十号左右才放假,没什么事的话,她晚半个月回京浮也行。
陶斯允的眼神无比真挚,“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谢了,不用。”
陶斯允的要求被无情拒绝,只好磨磨蹭蹭地说:“我需要有人在路上陪我……”
“机场无成人陪伴仅限于十八周岁以下,作为一个成年人,你现在已经严重超龄,这个服务你已经享受不到了。”
“……”
秦舒:“你放假了先回家,你哥哥他到时候自己回来就行了,不用你等。”
“可是……”
“可是什么?”陶潜伸手把她的头发揉乱,“多大了还这么黏人。”
“……”
陶斯允原本还打算在沪西多待几天,现在看来也只能提前回京浮了。
“那好吧,我订好票再告诉你们。”
解决完陶斯允的问题,陶潜终于想起问正事:“妈,你那元宵怎么炸的?”
他刚才在厨房被油崩了一身,差点没烫着。
“哦,有面包糠吗?炸之前先煮熟,沥干水以后在外面裹一层面包糠,然后开小火慢慢炸,要不然会糊。对了,你妹妹喜欢蘸着红糖吃,你记得倒一点到碗里,不用加水,直接放进蒸锅里,上汽以后等化开就行了。”
陶潜皱眉听完了繁琐的流程,瞥了一眼旁边兴致不高的人:“你女儿怎么
这么难伺候。”
陶斯允:“……”
“啧,你这什么表情,刚才不是你说的想吃?”
“我就是顺便提了一句好不好。”
“你提一句的意思不就是想让我给你做?”
非要这么理解也行。
“嗯,我逼你的,好了吧……”
一想到下个星期就要回京浮了,陶斯允内心的郁闷不知不觉又扩大了一点点。
秦舒在那头批评他,“让你炸个元宵可委屈死你了,你是哥哥,照顾妹妹不是天经地义?你以为哥哥这么好当呢!”
“行行行。”陶潜解了围裙,一脸认命的语气说:“你们继续聊天订机票,我这就下楼去买红糖,买面包糠,这总行了吧?”
吃饭的时候,陶斯允和陶潜提起了一件事。
“哥哥,那会儿妈妈说,过年的时候他们要给你安排相亲。”
陶潜一脸懵逼地抬起头,“相哪门子亲?和谁相?”
“就是婶婶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个啊,你一直拖着不肯去见面,连人家女生微信都不加的那个。”
“……”
陶斯允若有所思地扫了眼他面前响了一声的手机,夹了一个炸得金黄的元宵,轻轻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婶婶单位的,据说他们看了照片以后都觉得特别满意。”
陶潜沉默了几秒,面无表情地说:“妈刚才真是这么跟你说的?”
“嗯,是啊,她说你马上就三十岁了,担心你以后真的没人要,你要是不去的话我估计……”
“?”
陶斯允一脸同情,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陶潜低下头,摁着手机键盘一言不发地回复消息。
陶斯允不动声色地八卦,“对了,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啊?上次她送我回家我也忘了问,你已经请她吃过饭了吗?”
陶潜愣了一下,“你想知道?”
“嗯。”陶斯允矜持地点了一下头。
“哦。”陶潜慢悠悠地夹了个元宵塞进嘴里,细嚼慢咽了半天,一脸傲娇地说:“不告诉你。”
“……”
“不告诉我算了,要是过年的时候你被他们逼着去相亲,我是不会帮你说话的。”陶斯允看了他一眼,又多补充了一句:“还有,如果你以后有任何需要的话,我也不会再帮你偷户口本了。”
第57章
陶斯允趴在床上,在iPad上玩植物大战僵尸这款怎么都不腻的游戏,手机搁在枕头旁边。
床头的小夜灯在黑夜中发出橙黄色的光,温馨又温暖。
“我今天和同事出去逛街,打折季还要过几天才开始呢,我们在巴黎的行程就只剩下最后两天了,还有,你给我推荐的好几家餐厅和古着店我都还没来得及去!”
陶斯允隔着大半个地球都能感觉到边澄子此时的绝望,一边心不在焉地种着向日葵,一边轻声安慰闺蜜:“那就下次再去好了,如果实在觉得行李箱太空的话,那……你就在机场免税店里随便逛逛吧。”
“说好的法国半月游,没想到中途还带反悔的。”边澄子对老板私自缩短行程的做法表示出了强烈的不满。
“这什么人啊!买打折机票折腾我们转了两次机就算了,现在又玩儿这一套!你都不知道,我跟你说,和他出一趟门,运气真够差的,我就没这么倒霉过!上次高速爆胎没把我给吓死,这次他也不知道在网上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群,租的黑车差一点把我们一群人的行李全搞丢了,就真的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可这并不是他提前让我们回国的理由啊!还有,你见过一大群人穿得跟过年一样在埃菲尔铁塔下面比心摆广场舞大妈的经典造型拍宣传片的吗?这都是什么破创意,他还觉得自己特别有范儿,简直尬得我想死,真的跟有病似的!”
陶斯允听她吐槽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你老板不是九零后吗?怎么跟年轻人也有这么深的代沟啊?”
“你说对了,他跟我们真的有代沟……”边澄子叹了口气,对此深感无力,“国内现在都十一点多了吧?你困了吗?”
“没有……”
“哦……”
最近边澄子去法国玩儿,每天的行程安排得特别满,也腾不出多少时间和她聊天。
陶斯允摸着压在枕头下面的信封,想了想,决定还是等边澄子回来以后再告诉她。
睡前周余发来了一张照片,陶斯允点开,瞌睡一下就没了。
拍立得拍出的效果很有氛围感,只拍到了她的侧脸。
看到身上那件费尔岛毛衣,陶斯允一下就想起来了。
那是在法国的第一年,赵一然和周余邀请她去他们合租的公寓里吃年夜饭的那天。
过年的时候她特意穿的红色。
严格来说这算是一张“偷拍”。
因为这张照片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拍的,今天以前,她从来不知道有这张照片的存在。
当时她正认真地包饺子,赵一然突然使坏,用沾了面粉的手去摸她的脸,陶斯允压根没反应过来,鼻尖和下巴就都沾上了白色的面粉,像只小花猫一样,手里拿着一只刚包好的饺子,脸上的表情懵懵的。
赵一然对着镜头狡黠一笑,偷偷比了个“耶”。
回忆在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时候由于时差关系,他们把年夜饭改到了中午,一切按照国内的时间。
现在已经不记得那几天学校为什么放假了,但她可以确定绝不会是因为中国的新年。
陶斯允刚上大学的时候其实很孤独,因为班里只有她一个中国人。
外国人也挺爱抱团的,尤其是还不熟悉的时候,大家都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
不过好在陶斯允有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她一开始在法语尚且不能很好地和老师同学交流的情况下弥补了语言上的不足。一两次小组作业以后,陶斯允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她凭借认真和优秀的能力让其他组员看到了这个中国学生有多努力,后来自然而然就融入了他们。
虽然同学和老师对她都很友好,但文化差异始终存在。
过年的前一天,陶斯允在学校里收获了很多的"HappyChinesenewyear"的祝福。
可即使再好的英语也不能避免把“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饱含深切思念的诗翻译成“今天这个日子我突然好想我爸妈和我哥”这样的大白话……
翻译起到的作用是层层递减,让别人知道她想家了而已,可她不仅仅只是想家。
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将汉语古诗词里的意境和她此时的心境准确无误地表达出来。
外语所能表达出的感情如此匮乏和贫穷,那一刻,没有任何人能懂她。
真正意义上的孤独是,所有人以你为讨论的中心,让你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却没有一个人能与你感同身受。
人是热闹的,孤独的是心。
只有四天的假期,回趟国还不够倒时差,还要在短时间内经历一遍团聚与离别的大喜大悲,在阖家团圆的时候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离开……
光是想想就难过。
陶斯允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能很好调整自身状态的人,于是决定放暑假的时候再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