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父亲母亲的眼神、脸色,就知道他们此刻欣喜愉悦,被她哄得心肠发软。
她在他面前可不是这样的。
莫说说两句好听的,连个笑模样都吝啬给。
这让谢云朔十分机警,总觉得姜姒这样是因为有事相求,所以使尽浑身解数讨好父母双亲。
她有什么事需要父母做主?自然和他有关。
他都已经把正房让给她了,她还想要怎么样?
谢云朔心中存疑,一直等着等着,可迟迟不见姜姒开口。
可等她与父母亲一通嘴甜好话说完,也没有提及他一个字。
随后,夏容漪让她快坐下,姜姒坐下喝茶才停了嘴。
她喝两口温热茶水,心情愉悦。
虽说这不是在自己家,她有一两分刻意在里面,可是谁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诸事顺意,少几句埋怨挑剔,多几句关怀笑语,哪怕是虚情假意也好的。
姜姒不会顾及那么多,她觉得好便是好。
待二弟三妹来了,一家人用过早膳,两人回到冼逸居,谢云朔还没想通,姜姒忽然嘴巴抹了蜜一样是什么图谋。
他有些看不懂她了。
尤其一回到冼逸居,她刚才在知行斋父母亲面前那讨人喜欢的面貌收敛了回去,不见一丝痕迹。
目光扫过他时平平淡淡,既看不出讨厌,也看不出有所变化。
谢云朔不再琢磨她了,按照昨日所想,出了门前去演武场。
无事可做,他预备与府兵对练枪法。
骑兵多用长枪。
谢云朔的游龙长枪以铜做身,重达近百斤,旁人举起都费事,他可单手耍得虎虎生风。
因此,长袖下面,手臂举起发力时,是长年累月舞枪成就的精壮铁臂。
谢云朔在演武场一直待到了午膳前,练了剑、爬了高杆、与府兵对拼演练,还刷了坐骑。
做了一应的事,头脑放空什么也没想,心情果然畅快多了。
回到冼逸居,还没进院就闻到了阵阵浓郁梨香与花香,满院子都透着甜气儿。
虽然里面住了一个与他横眉冷对的宿敌,可是抛却此事,谢云朔其实对这种回到自己院子,有浓郁生活气息的状况很有几分好感。
谢云朔走进院中,在小茶房外顿了两步。
邱泽向他讲解:“大公子,夫人的梨糖快要熬好了,又香又甜。方才给我们一人赏了一罐糖浆。”
糖是贵价物,平头百姓平常舍不得吃,姜姒熬梨糖足足用了四担的梨,让院子里的下人都跟着长口福了。
“知道了。”谢云朔面色平淡应声。
看似浑然不在意,不过其实比他早上归来时要好多了。
苦
练一上午出了不少汗,谢云朔命峤山去备水,准备沐浴全身,要好好清洗干净。
往常谢云朔沐浴都是在正房,摆上屏风做围栏,没有在另外的房间。
因此峤山还是让人照例把浴桶和沐浴之物摆在了正房。
可是因为忘了告知姜姒一声,谁知道梨糖还在烘干,姜姒突然回屋歇息。
门外的丫鬟不知该不该拦住姜姒,还没来得及开口,姜姒自己直接迈步进去了。
虽说有两扇屏风挡着,看不见沐浴的人,但是隔着屏风,仍然能看到谢云朔站在浴桶中。
透过半遮半拦的屏风,他修长身姿轮廓隐约显现。
如山石起伏,猛涨猛收。
如田间林地,沟壑纵横。
如琉璃托盏,上宽下窄。
如并蒂熟桃,饱满圆润。
猝不及防,姜姒看得惊了、呆了,知道非礼勿视,但她仍然直白盯着看。
还不忘提点:“谢云朔,别转过身来,我看看背后就好。”
把谢云朔吓得手中皂胰掉进水中,噗通一下重响,与他的心跳重叠吻合。
洗澡时水声太大,她什么时候闯进来的?
第24章
姜姒不仅擅自闯入,还非礼勿视,半点不避讳。
她这样直直地盯着他看,坦坦荡荡,理直气壮,谢云朔无语凝噎。
他一时不好遮拦身体,正好皂胰也掉进了水中,他便蹲身坐进宽深的浴盆中,靠在盆壁边缘,侧回头。
齐半人高的桶壁挡住了他的背影,只剩下宽阔肩膀。
被她看了,谢云朔浑身不自在,扬声赶人:“你出去。”
姜姒原本打算走,可是看他这小气的模样,心生不悦。
似乎看他两眼会占他多大便宜似的。
她只不过是没看过男子的身体,也没看过武将脱了衣服后的样子,什么心思都不带,仅仅为了满足好奇心。
可是谢云朔反应如此强烈,就好像他吃了多大的亏。
他如此排斥,令姜姒改了心意。
她不走,定定站在原地问他:“我为何要走,你把正屋腾出来让给我,这便是我的屋子。你要沐浴,冼逸居这么多空房间,没有一间能摆浴桶吗,偏生要摆在这房里。还不让人在外拦着,不就想趁我毫无防备,故意露给我看么?现在又装什么贞洁烈夫。”
“什么?”谢云朔匪夷所思,甚至头脑中有片刻的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姜姒的胡言乱语倒打一耙。
以及没根没据的恶意揣测。
他侧着头,耳畔的湿发滴着水。因为心绪起伏剧烈,眉心一下一下不受控制地抽搐。
原本只是看一下后背不算什么事,姜姒不说其它的话,他什么想法也不会有。
可是他究竟是哪里招惹她了,要让他不仅被占了便宜,还要承受控诉,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什么叫故意给她看?
说的好像他对她另有所图,不惜以身入局。
明明借沐浴洗去一身汗水与疲惫,让人身心舒畅,可是姜姒一句话,令他浑身淤堵,如同骑马时坠了马,被马蹄在身上胡乱踩了许多步,神志不清,身不由己。
让他语塞到如此地步的,姜姒是第一人。
实在没了办法,他只能说:“你出去,这是我的院子。”
若姜姒没有让他被堵得哑口无言,谢云朔不至于打破自己已做下的决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曾想过的利害关系,做过的决定,在这一刻失了效力。
谢云朔什么都顾不得了,此刻他唯一所愿,是赶快把姜姒赶出房,不要再留在这里。
因此口不择言。
姜姒倒不计较这话是真心还是一时情急口快,她只知道,听到不中听的话,就要驳回去,不能吃亏。
原本她就不在意谢云朔,也不在意他高兴与否,因此她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受伤,心中有判断,所以她表现得轻松。
“既是你的院子,明日回门,我便留在家中不回了。”
她说罢这句话转身就走,去得干脆,让人分不出她所说是真话还是假话。
谢云朔对此尤其难以分辨。
一时情急,他顿时就皱了眉。
置于桶壁上的左手捏住木桶边缘,手指攥紧,手背指节筋腱高高突起。
她不但能够轻而易举堵得他说不出来话,也仅用一句话就能让他心慌意乱。
在谢云朔的了解中,姜姒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她任性妄为,极有可能因为和他置了气,不同他一起返回将军府。
这事万万不能成真,也不能让外人知道,没人会嘲笑姜姒任性,只会议论谢家做了什么事,把新妇气回母家。
想到这难以挽回的后果,谢云朔内心对于姜姒倒打一耙的气顿时荡然无存。
换作对她任性妄为的气。
可是她天生就像无药可治的肺痨病一样,一旦惹上,纠缠不休,也让他束手无策,难以招架。
谢云朔胡乱洗完,换了衣衫,回了书房。
这若是在夜里,二人分开,各自互不干扰,可不久后便要用午膳了,抬头不见低头见。
有了这一出,两人闹了好大一场不愉快,还双双说了狠话,谢云朔板着脸,姜姒更是冰山气场,一个笑模样都没有。
姜姒生得明艳,带了气不笑时,看着拒人千里之外。
让人只敢远观,不敢接近。
二人身边伺候的人,见两位主子都黑了脸色,心情不快,一个个都屏住呼吸,不敢大声言语,以忌犯触霉头。
尽管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恶语相向的难听话,惹得两个人都如此失态。
不过众人都知道,是因为谢云朔回来后沐浴,夫人不慎闯入了房中所致。
这让人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
按常理来说,女子身体私密金贵,不可示人,男子没有那么多讲究。
洗澡被看的人是大公子,又非夫人,二人能因为什么事吵起来?
总不能是大公子不乐意给夫人看到身子,生了夫人的气。
难道他们二人忘了彼此之间已是夫妻,并非毫无关系的旁人。
只不过是看一眼,这算什么?
难道两位主子打算一辈子都不行夫妻敦伦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