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低头,一扬起,清清脆脆“砰——”的一声,二人的额头毫无预兆地直直相撞。
不仅如此,谢云朔的右手还压在了姜姒上腹外侧。
二人齐齐惊呼出声。
“啊!”
“嗯……”
姜姒因为更痛,声音显得更急。
“谢云朔,你做什么!”
她疼得只抽气,谢云朔赶忙慌乱地挪开手:“抱歉,你没说你要凑过来。”
他徒劳地道着歉,姜姒自己捂着被压疼的肚子,退到床内侧,离得他远远的。
额头也在疼。
因为看不见,撞得毫无预兆,所以这一次相撞果断干脆,撞得人脑袋发昏。
姜姒一手揉着额头,一手揉着肚子,近乎气笑了。
“谢云朔,我们二人果然处处不合,不合也就罢了,何苦这样互相残害?”
她这话,让谢云朔哑口无言。
他知道他撞疼了她,会被诉骂,但是姜姒说的话也让他不知如何回应。
因为话再难听,也没有扭曲事实,他们二人的确八字相冲,什么事都不顺。
姜姒气急了,都不再怨怪他了,一边笑一边说:“是我不该,不该让你把烛火都剪灭了,不然也不至于找不到路,还差点伤了我的肚子。”
她这样反常,谢云朔内心七上八下,都有些害怕了。
他宁愿听她骂他、怪他、奚落他。
头一次听到姜姒把罪责往身上揽,他也顾不得旁的了。
“不是你不该,是我鲁莽了。”
可是事已至此,哪怕他再抱歉,事情也没法按原计划继续下去了。
撞伤了姜姒的脑袋,又压疼了她的肚子,他不好再继续,姜姒更不可能让他继续了。
听见他的声音,姜姒心头烦乱,她一脚蹬在他腿上,把人往外推。
“回你的书房去吧。”
谁知谢云朔站定后习惯气沉丹田,身体格外坚实,她这一脚踹都没踹动他,反而她的脚疼。
姜姒更气了。
一想到他生得这样大的块头,和蛮力,随手一按,她的肚子像被象腿踩了一脚似的。
谢云朔的一身蛮力,没让她享着福,竟让她先吃上亏了。
就不该有他这个人!
第36章
谢云朔站在床边,虽然没被姜姒那一脚踹出动静,他的惊讶仍然不浅。
生平头一次在演武场沙场等地之外被人动手脚,也是第一次有女子对他这样。
他是习武之人,底盘坚定,双腿有力,以姜姒一个闺阁女子的力气,随意地使几分力气自然无法撼动他分毫。
他惊讶,那一脚蹬过来,因为姜姒没有穿鞋袜,踩在他腿上的触感,不仅令他没有升起丝毫提防心,反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心情。
她的脚,是柔软的。
碰在他腿上,是新奇的感受。
谢云朔有刹那出神。
旋即,姜姒赶他走,言语之间满是对他在此处碍事的嫌弃。
谢云朔一颗心有些怪异,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慌不归位,由不得他左右。
他什么也没想,又或者是顾不得想,身体倒是如实地按照姜姒的要求转身出了门。
可出了门,站在门外,谢云朔都还没回过神来。
按他的脾性,谁这样对他,他应当会介意才对。
不说有无伤害,起码是不敬重的。
可是姜姒这一脚,没能掀起他负面的情绪波澜,或许是因为他有错在先。
或许是因为本能知道姜姒的一脚造不成伤害。
不仅如此,谢云朔甚至觉察到自己内心有一抹奇异的触动。
他三魂七魄掉了几丝一般
,失神地走回书房,路上还不经意地抬手按了下胸口。
他倒是没生气,可是仍躺在床上的姜姒气得不轻。
谢云朔出去后,她唤人进来,又点燃了烛台。
姜姒蜷缩坐在床角,手掌抚在被按疼的腰腹处轻轻按揉。
姜姒又气又无奈,甚至就算是气,也气不打一处来,不打一处去,不知如何是好。
今晚的种种意外,的确不能把一概罪责全都推在谢云朔头上,她自身也有错处。
只是没想到,圆房这样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放在他们二人身上,也能弄得这样复杂崎岖不顺畅。
姜姒长叹一口气,顿觉无力。
游鹿点了灯后,期期艾艾地掀帘走上前来,问她:“夫人可是腹疼?奴婢为您揉一揉。”
游鹿不敢问是什么情况。
原本夫人和公子今夜商量好了要圆房,应当是求之不来的好事一桩,怎么还不到一炷香时间,大公子就失魂落魄地走了?
她见着姜姒脸色不妙,还捂着肚子,心里一阵怕,可又不敢直问。
若真是她想得那样,她们家姑娘必定难过极了。
游鹿彷徨不断,再三揣摩后,又觉得不应该。
若谢云朔对她们姑娘动手了,不会是那副模样,并且姜姒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谢云朔若敢动手,她必定掀了天。
看她这般小心翼翼,姜姒就知道她想歪了。
她把手递给她,在游鹿的搀扶下慢慢挪着躺下。
“他没动手,只是不慎压了我的肚子。”
游鹿凝重的眉眼霎时松泛了。
“是不经意的就好,夫人若疼,一定要与奴婢说。”游鹿温声哄,“夫人莫急,下一回就好了。”
姜姒没答话,按照平日入睡的姿势躺好,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暗暗心想,尝试一次已是鼓足了勇气,这一次的失败,让她对二人和睦更不抱希望。
心里更是一丝旖旎的念想都没有,只剩想要怀上身孕的祈愿。
这样单调乏味的由头,让人难生希冀,更没有哪怕一分向往。
也不知谢云朔会怎么想。
姜姒平躺,久久不觉困意,无奈侧身。
奇怪,换了个姿势后,一抹清明现入眉心。
姜姒心道,只要谢云朔愿意配合,无论如何,这一条道她也必定要走顺。
她们二人越是不和,她就越需要有这个孩儿。
迈出第一步后,最难的首步已经走了出来,怎能前功尽弃?
只是今夜实在没有心情了,她这会儿身上又疼又无力,只能改日再提。
另一边,谢云朔回到书房,天色沉黑,星藏云中月避嫌。
还守着书房,没到就寝时间的下人们,原都以为他今夜不回来了。
见着他回来,顿时都低着头不敢看。
这事虽没宣扬,可是谁都知道,今夜冼逸居有好事,二位主子关系缓和,共宿一室,若顺畅,他们大公子兴许过不久就要有好消息了。
这院子里的人,挣谢家月银,受谢云朔恩惠,主子宽和大度,他们自然一颗心向着主家,盼着大公子和新夫人能够早日摒弃前嫌,和睦相处。
谢云朔这去了正房连一刻钟都不到就回来的情况,令人费解,也忍不住揣测。
他们表面上低着头不敢多言一个字,生怕触霉头,可暗地里,都忍不住默默猜想。
都知道夫人与公子他们二人同其他普世的夫妻不同,极有可能,二人又为了什么事起了争执,吵了嘴,所以公子才会回来。
可是,怪就怪在,公子回来后非但没有明显的怒气,反而还低眉垂目,气势下沉,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公子单方面惹夫人生气了?
按照以往,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合之处,他不是这样的神态。
所以看着更像是公子做错了什么事被夫人撵了回来。
这么一猜,众人更是低着头不敢再去看。
可又忍不住想,公子他做了什么事?
不对,在夫人已经回心转意的状况下,又让她改了主意,撵了人回来,这让人极易往某个方面猜,但是又不敢深想……因为不敢不敬。
谢云朔不知道,自己只不过失手伤了姜姒,还会被默默判定为不中用之人。
一介英明毁于一旦。
他不知外人如何想,脑海中只残余着方才在正房内室发生的事。
姜姒的痛呼记忆犹深。
谢云朔平躺,闭上眼,有种莫名的怅然。
他不由得揣摩,以姜姒的脾气,今天他让她如此不满,恐怕足以彻底打消她要与他圆房的念头了。
姜姒反常地说着她也有错的那句话,非但没让谢云朔觉得她说得对,反让他少有地忐忑。
他极不适应这样的姜姒。
如果她不满时,像用脚踹他那样,打他,骂他,倒还好说,明日待她心情缓和了,他可以赔礼道歉。
可姜姒这样态度,反倒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内心不安,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毫无头绪。
在别的事上,谢云朔都素有决断,游刃有余,独独遇上一个姜姒,像个烫手山芋,让他拿不起,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