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也没想到,谢云朔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他走过来,对着她时脸色稍霁。
“远远看到你,就跟过来了。还好来了,怎么样,今日没人为难你吧?”
他特地说得大声,让亭中人也听见。
姜姒错愕。
既是因为他对柳蔚宁说了不留情面的话,也因为他还特地做出一副帮她撑腰的样子。
这人何时开窍了?
并非姜姒不看重他这样,只是眼下不算什么大情况。
柳蔚宁她们对她先入为主,耍小性子,她不搭理即可。
几人若敢做得严重了,她自然有办法惩治她们。
谢云朔说的话严重了,岂不伤亲戚和气。
不过,他愿意为她出头,姜姒内心很是感动。
谢云朔拉着她走远了,面露歉意。
“是我不好,之前说了要为你做主,一直忙着,没工夫去柳府。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对你就是不能好好的。我都已经改了,怎么还有人扯着你不放?”
姜姒但笑不语。
她之所以不气,是因为自己有了实质性的好处。
不喜欢她的人,见她过得好,自然难以舒心,嘴上要说个几句,占先机心里才好受。
她想通这一点,所以对这样小打小闹并不放在心上。
“不说这个了,你怎么过来了?”
谢云朔轻咳一声:“这是谢家,我想去哪儿还不能去了?”
平白无故的,怎么又呛起她来了?
姜姒激将他:“不说我就走了。”
谢云朔赶忙一把拉住她。
“想见你,想见你还不行吗?”
还好来了,不但见到了她,还恰好碰上有人寻她麻烦,达成了之前想做没来得及的事。
姜姒看在他帮她撑腰的份上,没有笑话他嘴硬,还要问两次才说。
“那我们去假山后说几句话,你就回去吧。今日客人多,不好离得久。”
“好,假山好。”
谢云朔立即就想到了假山的一百种用法。
第59章
两人忙中躲闲,多日不见,双双都新奇得很。
绕着路走了几十步,钻进假山中,把身边人都留在外面望风。
甫一绕进崎岖假山中,谢云朔立即站定不动,从上到下地盯着姜姒定定地瞧。
其实除了戴的首饰,今日她打扮得并不隆重,肤色莹润,点绛珠唇,一双无需多勾勒的眉眼,大胆地直直看着他。
常说女儿娇羞,可是姜姒正如一株向阳的牡丹,既艳丽娇媚,又昂扬自信,坦坦荡荡。
她就那般静静地立在那处,嘴角微微翘着,从容娴静地看着他,谢云朔感觉娇羞的要成他自己了。
胸腔里跳得厉害,呼吸发紧,眼神不由自主地想移开躲去别处。
但因为他也是刚强桀骜的性子,不能服输,便也盯着她瞧。
看着看着,二人之间不由自主越来越近。
“你做什么?”姜姒藏着笑问。
“躲到这里来已是荒唐,那干脆就再荒唐一点。”谢云朔话音落,立即倾身覆了上去。
加快的心跳化作冲动,因为看了许久,念了许久,他精准地印在她柔软的唇上。
这一沾上更了不得。
一声灼热叹息,谢云朔像一堵墙一样堵在姜姒面前。
他抱过来拥着她,使她后背贴到了假山上。
谢云朔的动静太快,导致姜姒还没反应得急,就被他扣住腰身。压得不能动弹。
她只能伸手锤了两下他的肩,一再用力,生硬地把人推开。
谢云朔主动亲吻,但因为在这园子里,到底没用上全部力气,一推就推开了。
谢云朔沉默盯着姜姒,英俊的眉眼下,眸子里藏着一丝落寞。
“怎么,不愿意?”
其实姜姒没彻底推开他,只是为了告诫他。
“今日面上有妆粉、胭脂,你轻一些,别弄乱了。”
谢云朔面上笑意重现,低头,接下来只是轻轻地啄,甚至只是抿一点她的唇珠细细地吮。
明明并不强烈了,可这样细致地亲昵,仍然令姜姒难以抵抗。
她不止双腿软了,心也软烂了。
从谢云朔的肢体中,姜姒能感受到,他此刻心情愉悦,高兴到扣着她腰身的手都时不时发抖。
因为她不让他动作太大,他都记在心中,一点一点细碎地亲,蹭她的唇。
少见地温柔。
姜姒也有些头脑不清醒了。
她似乎闻到了花香。
也像是晒多了太阳、用多了饭食,浑身萌生一派被填满的,被充盈的柔软。
就在这一时刻,姜姒忽然想起了从前那个梦境。
梦到谢云朔战死,她孤苦无依,受人冷淡的梦。
在原本美满甜蜜时,她的一颗心突然落空。
像是从高处坠落,让她双腿一软,霎时出了一身虚汗。
像是察觉到了危险,她情不自禁地抓住面前的救命稻草。
手心接触到谢云朔结实的臂膀,感受到他的温度和存在时,她心中的荒芜才得以被抚平一些。
谢云朔放开她,托住她漫无目的抓过来的手。
“这是怎么了?”
他察觉到她忽然变得不一样了,不是动情的变化,她似乎在抗拒着什么,亦或是害怕着什么。
两人分开时,姜姒已调节好了,忍住了那没来由的不安。
他看到的只是抽离后不知去处的她,但谢云朔仍心生不安,扶着她的胳膊追问:“怎么了?突然如此严肃。莫非是不愿意我这么对你。还是嫌我身上有气味?”
一看她换了脸色,谢云朔不由自主地反思。
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对?
是不是不该将她压在这假山前轻薄?不该光天化日之下忍不住心中冲动,吃她嘴上胭脂。
是不是他在军营里穿的衣裳没熏香,昨夜没沐浴,惹她嫌弃。
她这样一言不发的,让他害怕。
只见姜姒摇了摇头,人有些恍惚。
她问:“祖母当年成婚四载,随军出征。在边关种黍子,养牛羊,和祖父一样保家卫国,是不是?”
“是。”谢云朔应声,笑容也逐渐散去。
他有些猜到了:“你都在想什么,要说什么呢?”
谢云朔盯着姜姒,心脏快要冲破胸腔蹦出来。
姜姒也没让他失望:“不若,我随你一同去边关。”
她不想安安稳稳地等待。
她想要脚踏实地地过每一天,哪怕吃苦,哪怕前路未知。
如果她不跟去,即使谢云朔战死,她也只能在京中等一个十天半月之后的消息。
就在她提出这件事的同时,谢云朔一力拒绝:“不行,你不能去。边关苦寒危险。”
她这样养尊处优长大的官家姑娘,如何能
忍受那等艰苦?
谢云朔内心因为她说的话高兴,可是所有的心事、直觉都是抗拒。
姜姒紧紧地盯着他,眼神凝重、坚决、不甘。
“不行你怎么能去?此事不能儿戏。”
不知为何,谢云朔甚至心生一缕细细密密的惧意。
姜姒面容不变,某种神色似蕴着热气的茶水,渐渐冷却。
“我为何不能去?”
“去边关镇守御敌是儿郎的事,你该留在府中操持家事,等我回来。”
姜姒久久未答。
恰假山外走过一群客人,说说笑笑。
两人默契分开。
谢云朔扭过头:“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前面还有事,我先走了,不要再想此事。”
谢云朔匆匆离去,心乱如麻,因此没有回头。
似乎落荒而逃,又似乎一意孤行。
看着他的背影,姜姒暗叹一口气。
可胸膛上还是压了什么重物一样,缓不过来。
她说的话,他竟一丝也不考虑,强硬拒绝。
二人方才悸动缠绵的热烈,转瞬冷却。
好似虚幻的梦境被戳破,碰到冰冷的石头上。
姜姒整理好衣衫,发饰,慢慢从假山里走出来。
游鹿她们迎上来,看她神情不对,轻身唤道:“夫人?”
“没事。”姜姒摇了摇头,将一切压在心中,扬起笑脸一路打点。
尽职尽责做她的将军府少夫人。
偶尔空闲时,谢云朔说的那句“你该在府中打理家事”循环往复。
激得她浑身刺骨的冷,明明今日穿了两件中衣来着。
若谢云朔说担心她的安危,都还好受些。
可是他偏偏说了最不中听的话,认为她不该去,不该是她的身份做的事。
姜姒又有了从前和他起争端时的感觉。
两人各执己见,谁也不会低头服输。
她内心久久翻江倒海,很不平静,但稳得住,藏得好。
除了贴身的人,旁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傍晚落阳斜,送走最后一批宾客,谢府阖府结束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