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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认夫君是个柔弱书生_竹为笔【完结】(35)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散了。

  他似乎很不喜欢这种带着过往气息的模样,又扯下布巾,潦草搓搓手心手背,才将布巾丢回草绳上。

  扯平布巾后,他从绳头处看到叶瑾钿脚步有些踉跄地往这边来,手中还提着一只铜壶。

  “娘子?”他也顾不得避开,反而迎上去,绕过回廊,一手扶紧她,一手接过她手上的铜壶,“你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

  女子吃鹿肉,也会燥热吗?

  张珉有些许疑惑。

  “没事。”叶瑾钿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没看路,有块木板翘起来,踢着了。”

  张珉低头看她的脚:“没事罢?可曾受伤?”

  叶瑾钿:“没事,有点发麻而已。”

  张珉:“那你坐下歇歇,我等会儿去修。”

  叶瑾钿摇头:“不用,我还能动,木板也已经踩下去了。”

  张珉已将此事记下,晃了晃空掉的铜壶,知她应该是口干,出来找水喝。

  他把一瘸一拐的叶瑾钿扶到长桌旁边,下意识想要抬脚把长凳勾出来,却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个“斯文的读书人”。他只好改为放下铜壶,弯腰将条凳抽出来,用袖子擦了擦,让自家娘子坐下。

  叶瑾钿:“……”

  其实她只是脚趾头有些发麻,没有那么脆弱。

  “娘子坐。”

  张珉扶她坐下,转头看烧水的锅,发现锅里的水只是热,但没有烧开。

  没烧开的水只适合洗澡,他便将小火炉点起来,提着铜壶出去装满水,再放到炉子上烧。

  张珉把蒲扇交给叶瑾钿:“娘子先看火,我去将内廊的板子都看看。”

  可不能再绊着她。

  叶瑾钿伸手,拉住他袖子:“我歇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别忙活了。”

  他这一天到晚,都没个小憩时候。

  “娘子放心,这等小活,我还不至于干不利索,敲敲钉子而已,还能伤了我不成。”张珉冲她笑了笑,反捏住自己的袖子,摇了摇,“娘子就让我去罢。”

  起码让他觉得,柔弱书生也不至于那么一无是处。

  不然他凭什么得娘子青睐。

  酸气一旦漫上来,神色就遮不住。

  叶瑾钿怕伤他自尊,只好让他去忙活,叮嘱道:“那你可要小心些,不要被木刺和钉子扎了手,敲的时候也要慢些,钉子定住后,手就松开,别砸了自己。”

  娘子面前,张珉羞涩一笑:“我省得,娘子放心好了。”

  转身之后,相爷脸色乌沉:区区废物书生,竟能得娘子如此叮咛,真是天道不公!

  依暗卫看,他们家相爷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不像去修地板,像拿着锤子去砸地板。

  幸好,张珉只是燥热上身,还没上头,脚上和手上的力度在属下身上没白练习。他很好控制住自己的冲动,用不轻不重的力度踩上板子,发现不止一块上翘,还有好几块。

  他背对庖厨,扫过墙头看热闹的落影,眼神像刀扎过去,似乎在说:“瞧瞧你找的什么人,光修屋瓦门窗柱子,地上也不知道修修。”

  落影:“……”

  相爷的眼神是不是在骂他。

  “夫君。”关键时刻,叶瑾钿救了他一命,“我可以进你屋子拿水壶吗?”

  梁上壁虎喜欢晚上对着壶碗什么的撒尿,头一天烧的水,明日可不能喝了。

  但满满一壶水,她一晚上也喝不完。

  不过,夫君晚上偷摸锻体,练完肯定会口渴,这水匀一些给他正适合。

  叶瑾钿说话时,还搬出一个木盆,往里舀水,把铜壶放进水里散热。

  张珉随口应了一句:“好。”

  叶瑾钿便提起裙摆,往他居室走去。

  一息,两息。

  张珉终于想起自己床头木片疏疏的镂空橱柜里放了什么。

  “娘子——”

  紧张之下,锤子失了准头,“咚”一声闷响,砸在手指上。

  屋檐之上的暗卫:“……”

  墙头趴着的明卫:“…………”

  相爷还真是够狠的啊,为了得嫂夫人怜惜,都开始用苦肉计了。

  “啧啧。”旁边传来一道感叹,“张子美这厮,还是手段太全了些。”

  落影点点头,随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一脸见鬼似的看着莫名冒头的公孙朔。

  他压低嗓音:“国舅爷,公孙少将军,您老又为何在此?”

  “没你老。”刚和某个人斗完嘴的公孙朔,一下没能收住抹了毒一样的嘴巴,“我来看看张子美的热闹,寻求内心的自在。”

  落影:“……”

  国舅爷还真是将“幸灾乐祸”说得格外脱俗。

  他们文武双全的读书人,说话就是有点儿不一样。

  被人围观的张珉,低头看着自己乌青的手指,眉头跳了跳,想把手指藏起来。

  可他方才低低“嘶”一声抽气,叶瑾钿已经听到,看过来时又见他鬼祟收起手指,哪里能不明白。

  “夫君?”她脚步一转,向他走去,“你怎么了?”

  张珉下意识拔高声音反驳:“我没事。”

  叶瑾钿:“……”

  他还真是藏不住心事。

  “我有说你有事吗?”她半蹲,将手枕在膝盖上,掌心向上,朝他摊手,“把手递给我。”

  张珉往后挪两步:“我真没事。”

  “把手、递给、我。”叶瑾钿一词一顿,摊开的手指勾了勾,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她这副样子也没变。

  当年,他在军中练兵,被看不惯他整日戴面具的小将找麻烦,用横刀划了他小臂一刀。

  他去伤兵营找药时,与从兵器库出来的她迎头撞上。

  她闻到新鲜的血腥味,也是像现在这样,不说“你是不是受伤了”,而是直接伸出手,说,“把手给我看看”。

  桃花一样娇媚的脸庞上,带着两分自己都不自觉的强势。

  过往与现实的重叠,让张珉有几分怔愣。

  叶瑾钿趁他发呆,眼疾手快欺身向前,一把将他手臂捞出来,把袖子往上挼。

  锤子旁边就是还没敲进去的钉子,张珉不敢躲,怕娘子急起来踩到钉子,伤了脚。

  他将食指藏在掌心,牢牢攥住。

  叶瑾钿差点儿被他气笑了:“夫君如今,倒是眼疾手快,小心周全。”

  刚才怎么不见他小心些。

  张珉对着她,到底不如对着旁人嘴皮子利索,结结巴巴道:“尚、尚好。”

  旁的,他一个字不敢说。

  想当年,他极力否认自己的伤,却被对方揪着领子,拉进伤兵营,丢在病床上。

  她直接抬脚跨上床,横脚跨到他腰上坐着,逼他不得不把伤亮出来。

  当时,伤兵营所有人都被她吓愣了,一个个呆若木鸡看着她撕开他的袖管,利落给他上药包扎。

  结一绑,她随即翻身下床,掀开帘子扬长而去,好像没干过什么骇人的事情一样。

  他觉得……娘子现在还敢这么干。

  可他不敢让她坐下来。

  叶瑾钿看着那张透出几丝心虚慌张的脸,心里一软,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肃然。

  可她觉得,夫君要逞强也好,瞒着她锻体也罢,她还可以私下不着痕迹给他补补,尽量做些他爱吃的肉菜,养一些肉来供他挥霍。

  但受伤还藏着掖着,绝对不行。

  小伤尚且藏着,大伤他是不是要整个人躲在外头,要是有什么严重的病症,他是不是不思治病,反倒想着来一出放妻书,将她气走,另觅佳婿?

  这种坏毛病,她惯不了。

  “手。”叶瑾钿硬着心肠重复,“给我。”

  张珉委屈巴巴看着她,慢慢把手臂放在她掌心里,满脸写着“求放过”。

  叶瑾钿:“……手,松开。”

  张珉:“娘子——”

  叶瑾钿只给他一个字:“松。”

  张珉马上就松开了,露出乌青的食指。

  腻白泛光的手指上一道乌青,着实突兀得不能再扎眼了。

  “以后有伤,可还瞒着我?”叶瑾钿轻飘飘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凝定不动,看得他心虚不已,低头小声说出她想要的那句话——

  “以后有伤,不敢再瞒娘子。”

  叶瑾钿这才露出心疼的神色,拉着他去上药。

  墙头上,公孙朔看得若有所思。

  张珉侧眸瞥她,总怕她生气,数次欲言又止。

  叶瑾钿拉他入屋里坐下,从箱笼翻找自己从前经常用的跌打药。

  箱笼中的小木箱一挪开,那本翻过一次的春图便现了形。

  不知为何,脑子一下就浮出里面的画面,小腹好像突然有什么烧起来一样。

  她“啪”一下把藤编的箱笼盖上。

  声音不大,可张珉愣是听出惊雷般的效果,身板绷得死直,像等着判刑一样僵硬。

  叶瑾钿绷着脸把木箱搁在桌上,拉下搭扣,翻出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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