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吟片刻,问他能不能先去军器监看看。
谢昭明:“……”
真是命苦,休沐还要跑腿。
张子美那厮不给她娘子补点儿珍稀药材,都说不过去。
为了不吓着对方,也为了遮掩最真实的目的,领路的监正带她将所有损坏的武器都看过,并且依照这些武器的损伤程度划出不同能力。
监正指着放置在长木桌上的三十六石弓力的弩,道:“陛下有赏,能在下月前修复此弩,赏三万钱。”
谢昭明补充:“赏钱是另算的。”
叶瑾钿:“!!”
囊中羞涩的人,只迟疑片刻便挑选修缮那几把弩。
“你当真能修?”
“能!”
监正容色一驰,暗中吐出一口气。
幸好,还来得及,不然就要右相他们以身冒险了。
“好,你到这边来。”监正命人将弩抬回去,带她入一所与打铁铺差不多布置的屋子,“这位是——”
“东家?”叶瑾钿看着立在炉后的人,颇有些惊喜,“原来你也选择修复弩。”
只听铁匠说他在此修缮武器,倒是没想到对方是修弩。
这弩其实不太好修,打出来的机括与构件要承受三十六石的弓力,还要在一个月内打出来,本身就是一件近乎无稽之谈的事情。
不过她试过锻造三十石力的弩,所以想试试能不能做出三十六石弩的机括构件。
不知对方有几成把握。
东家看见她和谢昭明站在一起,完全没有好脸色。
要不是监正在中间周旋,她觉得对方大概要甩更大的脸子,甚至冷嘲热讽一番。
叶瑾钿捏着耳垂,心想,管他呢,给夫君挣补药的钱要紧。
*
叶瑾钿入军器监,张珉抓土匪。
夫妻二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一时之间倒是将入相府的事搁置了。
两人在外奔走归来,看到对方只想安静抱一抱,一起捧着热茶看看星星,赏赏庭中花木。
张珉和李无疾将土匪窝端了,掘地三尺,的确逮到三个北宛国的人。
他们一身大衍人的装扮,口音也是当地口音,险些就将左右武侯与明卫骗过去了。
只是可惜,张珉办事素来比旁人多七八个心眼,李无疾又是胆大心细的主,嬉皮笑脸归嬉皮笑脸,办事可不含糊。
不过那三个北宛人死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知道张珉刑讯厉害,眼看逃不掉就直接服毒了。
李无疾气得砍树:“他爹的!老子还没抓住他,怕个鸟啊!”
“看来,对方很熟悉我们。”张珉倒是不见半点气,下马将死人翻过来,掰开他们的嘴巴,“青绿色,南陵国的孔雀毒。”他意味不明地嗤笑,“准备得可真是周到。”
不留半点儿把柄。
李无疾用蛮力将他们后背的衣服扯烂,看着被火烧成一团也隐隐可见色泽,却难辩图案的刺青,咬了咬牙:“他二大爷的,连图腾都抹去,够狠。”
“不急,遣人把尸体秘密归还原主,看看他的反应。”张珉起身,拍了拍手,“虽说,这土匪头头恐怕也问不出什么,但还是先审审,走吧。”
李无疾暗道晦气,遣属下去办。
意料之中,土匪头头根本不知道三人身份,连他们有没有异常行动都搞不清楚,反倒是卖了不少国都的消息给对方。
李无疾听笑了:“就你这脑子,也能当土匪头头?”
简直侮辱他老本行!
确定土匪头头罪行不假,李无疾当场把人诛杀,将寨中骚乱镇住。
张珉闭眼歪头,却没躲过溅射的血迹。
他随手擦了一把,有些嫌弃地看着手上的污血,甩了甩,在李无疾肩膀上擦擦。
李无疾:“……”
不到两日,市井流言又起。
流言说,右相山中狩猎,有个猎户杀猎物时把血溅到他脸上,他怒而戗杀之。
闲下来的张珉,欲向自家娘子重提入相府的事情。
路过肉摊,听了一耳朵流言的叶瑾钿,心里虽然有所怀疑,觉得猎户能把血溅到右相脸上,也委实需要走动一些关系才能近身办到。
然而——
她终究只是寻常人,并不想自家夫君冒险。
叶瑾钿忧心忡
忡拉着他的手道:“夫君,听闻右相今日又斩了一个无辜的猎户。这般阴晴不定,也实在太可怕了。”
张珉:“……是、是吗?”
他勉强扯出一点笑意,不想为难娘子,让她担心。
嘶——
实在不行,要不他编一个远离“右相”,但是又能留在相府安心做事的要职?
瞧瞧,她夫君吓得脸都青了!
叶瑾钿拍着他的手安慰:“药钱的事情,夫君不用愁心,我如今在军器监帮忙修兵器,所挣银钱再加上夫君的薪酬,也足够买药买肉,不必紧巴巴过日子。”
不等张珉说什么,她就将第二剂补汤送到他嘴边,自己也端起补汤饮尽。
第36章 她更爱看他这般略略有些失态的模样
入口的药味稍有不同。
除去药材的味道,还有些猪骨的荤腥。
张珉喝上两口,确定自己没有搞错,便问娘子:“药汤换了?”
感觉这药汤有些熟悉,好像喝过。
“嗯。”叶瑾钿的眼睫在氤氲热雾中颤了颤,藏着怕被发现的心虚,“那几剂药喝完了,想着受累多日,炖些药膳汤补补。”她强自镇定,饮了两口,抬眸探他脸色,“是……不好喝吗?”
张珉吹了吹热气,饮下半碗,连连摇头:“没有,很好喝。”
娘子就算是炖糠,肯定也能做得比旁人香!
叶瑾钿眉眼弯了弯。
张珉看着她月牙似的潋滟桃花眼,又仰头喝完那半碗,跑去再装一碗,放在旁边纳凉。
叶瑾钿倒是不着急,慢慢啄饮,就着汤药赏景。
四月将至,庭院杏花落尽,桃花未绝,伸出的花枝探到杏枝身上勾缠,随风摇曳,像一对牵手奔走在月夜的少年男女,透着些青涩、娇俏。
柔软月色似也偏爱这光景,如风扬的薄纱般滚滚而过,笼上蒙蒙白光,再撒一些到生有圆叶苔藓的水缸上,皱碧铺纹,倒映的浮光亦可照彻桃杏双枝。
叶瑾钿不免想起自己先前的梦。
梦中的她和美人夫君,似乎就是桃杏所化,落地成童,少年时于山涧戏水,青年时在溪边欢好。
回想起那一幕幕,肚腹饱胀撑得慌的感觉忽生。
她莫名有些热。
“夫君——”叶瑾钿放下空碗,抬手摸了一下脸,看向身边人。
岂料,端着空碗的张珉,似乎比她更热。
他脸上汗珠密密冒出,布在白皙泛红的脸上,像是浸过水的烂熟杏果,透出一股很浓的古怪香气。
她一瞬有些恍惚。
那种香气,或许可以称之为情潮。
情潮来得汹涌,张珉压不住,只能扯着衣摆掩盖:“娘子,我好像有些不对劲,我先回……”
他撑着手,想要站起来离开。
脚刚支起来,还没用力,叶瑾钿便伸手将他手腕握住。
“娘子?”张珉不敢抬眸瞥她,只僵硬看着随风纠缠的两花枝,神思缥缈。
娘子手掌圈住的地方,好舒服……
叶瑾钿瞧着他泛红的脖颈与耳朵,忍不住倾身靠近,伸出手指轻轻拨弄。
张珉一抖。
她忍不住捏住那耳垂,轻轻揉了揉。
好细腻柔软的手感!比上好的暖玉还要润手,而且温热怡人,剔透得十分引人。
自家夫君身上,还真是无一处不好看。
叶瑾钿莫名生出些得意,也没发现微微颤抖的人,眼底眸色都生出些挣扎。
过往压在心头的念想偷偷壮大,她此刻为其所驱动,听从内心差遣,指腹顺着耳垂往下,轻轻摸着他泛出粉泽的脖颈,突突跳动的温热脉络,还有蛰伏在高高圆领袍与薄皮之下棘突的一点。
喉结随急促呼吸滚动,实在打眼。
叶瑾钿目光一转,被彻底吸引走所有注意力。
她靠得更近了。
杏花香与药香混杂,促使她眼底萌生潮气,将理智遮盖,满眼都是这具漂亮得不像话的皮囊。
“夫君——”
她回家后便散开的发丝从后背滑落,随着一根松松半挽发的系带,缓缓倾泄,堆在他手掌与大腿上。
凌乱,腻滑。
轻飘飘的发丝,钻进指缝,滑落腿跟,将他牢牢压住。
张珉手指猛然一收,紧紧扣在木板上,指骨与染上绯红的青涩筋脉陡然立起,突兀扎眼。
鼻间桃花香骤浓,如同一瓮陈酒,馥郁、醇厚。
他不禁闭上眼,不敢看眼皮底下睁大眼睛,好奇逗弄喉结的娘子。
可眼不见,所闻所听所感便愈发敏锐。
桃花香直接浸入肺腑,娘子轻轻嗅闻他衣领深处的呼吸在耳膜处回响,脖颈滑动的、带着薄茧的手指,像带弯钩的密布小刺,存在不容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