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那人听
错了罢。”谢昭明不眨眼地替她分析,“白石兄鲜少花费,若得知要来春宵楼饮酒,定是不肯的。若非要饮酒,也定是往小酒铺去,且喝不了几杯。”
叶瑾钿想想自家美人夫君攒下来的钱,还有喝上几杯就红透的脸,觉得甚是有理:“那谢郎君可知道他们若要饮酒,会往何处去?”
谢昭明摇头:“那便不知了,我们几个要是饮酒,多约在各自家中,或者山野赏景的小别院。”
叶瑾钿有些失望,决定还是再继续找找。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活泼俏皮的声音:“长兄,你也在这里?这位是——”
叶瑾钿回头一看,撞上一双琉璃似的眼珠子。
眼珠子的主人娇俏,灵动,如同一株舒展粉黄花瓣的香雪兰,明丽得像是攫取了日光。
叶瑾钿一侧身,张蘅便对上内室公孙朔那张浓眉深目的脸,笑意险些崩塌。
谁能告诉她,公孙朔那厮为何也在!
张珉有些头疼:“你怎么在这里?书院今日休沐吗?”
“女院休沐,男院不休。”张蘅见他脸色不对,扫过内室其他人,眼神问询。
她不会这么巧,碰上他哥公干罢。
她还以为是长兄出来饮酒,怕被嫂嫂发现,才换回右相的衣物呢。
公孙朔沉着脸起身,向她走去。
张蘅当即冲叶瑾钿摆摆手:“唉呀,郡主好像在喊我,这位娘子,有缘再见啊。”
她扭头就跑,“嘭”一声把门关上。
叶瑾钿看看门上震动的云母片,又看看脸色铁青的公孙朔,也向另外两人告辞,继续找她夫君。
意料之中,二层也没找到。
张珉抬手枕在楼梯一侧的木制如意纹雕花阑干上,垂眸看坐在踏跺上捶脚的娘子:“累成这样,你还找他作甚,不如早些回家歇息。”
“不行。”叶瑾钿摇摇头,“我家夫君心善,不会拒绝人,又长得那么好看,深夜在外太危险了。”
张珉:“……”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低低道:“万一,你哪天发现他其实没那么好……”
“相爷。”叶瑾钿正色,有些不悦地打断他,“我夫君天下最好,在我心里第一好。请你不要在我面前说他任何坏话。”
张珉定定看她许久,低声说了一字:“好。”
叶瑾钿这才松弛神色,站起来,抬头看向三层:“上面也能去吗?”
“自然。”张珉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叮嘱她,“不过上到三层,你要记得离我远些,躲到落影他们背后去,若有不妥,见机就跑。”
叶瑾钿:“??”
三层是有他的仇家么。
可见他神色轻松,似乎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只好压下疑问,跟他上楼。
一踏上三层她就傻眼了。
这地方跟酒池肉林并无太大区别,此间人俱放浪形骸,衣衫不整,随时随地逞兽能。
恍然间,让人错以为回到几年前的乱世。
失去三年记忆的叶瑾钿,还以为自己这一个多月过的日子是虚假的。
没走几步路,便骤然有一白脸敷粉的男子踉跄跌在她脚前,满身青紫被油星蜡痕覆盖,气若游丝地喃喃:“救我——”
他伸手想要抓住叶瑾钿的裙摆。
多年习惯使然,叶瑾钿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打算细察而后动。只是不等她观看态势,便见那手落在一只戴着黑绸手衣的掌心里。
她愣了愣。
张珉手上用力,把人拉起来,塞到旁边下属怀中,对着追过来的公子哥说:“这人,我看上了。”
落影低声吩咐明卫把人先带去二层的厢房。
公子哥踉跄几步,直接撞到明卫身上,一股五石散的味道传到叶瑾钿鼻子底下。
她嫌弃后退两步。
公子哥没看清来人,只瞥见一截红底藏青的衣袍,当即嚷嚷道:“你是谁,敢跟我抢人?”仰头吵吵完,瞥见明卫护着的叶瑾钿一双明媚桃花眼,眼睛一亮,随即打量她佩戴之物,认出她并非皇亲士族,便嚣张道,“给你也行,这小美人得跟——”
话还没说完,就被怒火中烧的张珉抬手掐住下巴,掼到地上死死压着。
他靠近公子哥耳边:“这不是你能调笑的人,明白?”
被迫睁大的眼眸,总算看清楚眼前的半边黄金面具,惊惧霎那涌上心头,打桩似的把“可怕”二字砸进心脏和头脑,“哐哐”巨响让他无比清醒。
公子哥使劲儿去掰张珉的手,掰不动,赶紧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张珉盯着他,待他脸上泛出青紫,眼看就要没气了才缓缓松手。
刚松手,公子哥就屁滚尿流地爬了。
这边动静这么大,酒池肉林里驱使奴役的人却似乎毫无所觉,还陷在醉生梦死中。
叶瑾钿没听到张珉说什么。
她皱眉扫过一众人,寻找熟悉的身影。
走上一大圈,仍是没找到。
倒是有个衣衫轻薄的绝色女子,似是犯了迷糊,隔着一名明卫从叶瑾钿身旁擦过,向着张珉扑去。
四下昏暗,薄雾迷漫,她本没有太在意,只是轻薄纱衣滑落女子手肘间,露出她后肩一粒红痣。
她下意识喊一声:“右相。”
张珉躲开那扑上来的绝色女子,回头看她一眼,似乎在问何事喊他。
叶瑾钿不知道这里埋伏了多少人,也不敢打草惊蛇,只仗着自己蒙脸,越过落影将他拉住,往后扯:“离她远点儿。”
她于争风吃醋一事上毫无经验可言,语气有些僵直。
张珉看着那只攥住他袖摆的手,却乐得找不着北:“你的意思是,让我离别的女人远些?”
叶瑾钿:“……”
落影等人:“……”
他挺会自我挑拣想听的重点。
“行。”张珉语气中遍布心满意足,“都听你的。”
叶瑾钿:“……”
落影等人:“……”
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忍直视。
绝色女子:“??”
此人真是那杀神,不是冒充的吗?
第48章 怀疑他的身份:你到底是谁?
叶瑾钿真想把他的袖子甩楼外去。
可纵然右相有恶名,却是平定一百三十余年战乱的英雄之一,是带来安宁世道的人,功过无法相提并论或就此抵消。
故而,在天下大定之前,他绝不能被奸人趁虚所杀。
否则这世间,将又变成眼前所见的这般乱象——
有权有势者皆群魔乱舞,无权无势者则沦为他们的掌中玩物,连当个囫囵人都是妄念。
她深呼吸一口气,瞪他一眼,将他推到背后去,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布包内的暗器。
如果眼前女子有什么异动,她将毫不留情按下机括。
“实在抱歉,既然右相先选择我,那你就只能去找别的郎君了。”叶瑾钿往旁边迈开一步,把人挡在身后,“这位娘子,请——”
她手掌往旁边一翻。
张珉在背后忍不住闷笑,听得人想要回头给他一脚。
笑他个大头鬼啊!
落影:“……”
他脑子发胀,有点儿捋不清相爷和嫂夫人的关系了。
绝色女子脸色不太好看,可一击不中,倘若再继续扑上去也只是送命。
她只能勉强笑着退下。
叶瑾钿见她离开,赶紧回头拉张珉的袖子,低声道:“此人有些不妥,快点儿离开这里。”
张珉自然知道不妥,可他就是故意踩的陷阱,哪有离开的道理。
他吩咐落影:“把叶小娘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叶瑾钿皱眉,拉住他的袖子解释道:“那人真的有问题。”
小娘子手劲不小,扯得猝不及防之下的张珉一个踉跄跌回来。
她对自己所为毫无察觉,只快速解释一遍自己今日所
见与猜测,又说明自己刚才那么做,就是为了不让刺客靠近他。
落影故作轻松劝她说:“嫂夫人放心,我们相爷什么场面没见过,他不会有事的。倒是你——”
话还没说完,就有几根爆竹朝他们丢来,骨碌碌滚到脚下,冒出“呲呲”的烟雾。
“不好!”张珉赶紧反手拉住叶瑾钿,退避三尺,“躲开!”
话音未着地,爆竹便“嘭”一声炸开。
一股奇怪的花香味混合硝烟的焦味四处弥漫,叶瑾钿似乎还听到“咚咚”倒地的闷响。
不等她思索更多,张珉便伸手捂住她的口鼻,把人往阑干处拖,企图将她送下楼。
猛然从背后伸出来一只大手,叶瑾钿下意识挣扎。
“别动。”张珉沉声道,“这是下三滥的助兴药粉,要是吸进去,手脚很快就会变得酥软,提不起劲,爬都爬不动。”
对方居然用这种手段对付他,也是急得没边了。
叶瑾钿挣扎的动作瞬间停下来,甚至还怕他捂得不够紧,自己伸手死死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