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估计也清楚上一只幽灵怎么死的,上午也没敢回去。
艾略特把他们安置好,又进了船舱翻找。也许是白天光线比较好,他翻着翻着,还真在一张单人床下方发现了一个可抽拉的铁盖。把铁盖掀起来,底下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洞口还有一个生满铁锈的爬梯。
艾略特看也不看爬梯,跳了进去。
夹层很臭。
也许是积累了多年的污水,臭气熏得人眼睛胀痛。
污浊的黑色水面上漂浮着一些看不清颜色的衣服和水草,偶尔还能看到几条水蛇游过。
艾略特皱着鼻子,小心翼翼地用魔力照亮整间夹层,在西面的墙上,看到一个用布袋蒙着的,四四方方的东西。
就是它了!
他飞扑过去,正要把画像拿下来,浑身就像过电般,弹回了爬梯上。
艾略特很久没这么痛过了。
他龇牙咧嘴地扶着爬梯把自己撑起来,重新望向画像,画像上的布袋已经掉了,雕刻出荆棘和繁花的黄金相框中间,时一副色调晦暗的油画。
画布上描绘了一场海上的暴风雨,中间一道白色闪电将乌云滚滚的天空一分为二。
围绕画布一周,被融化了的油画表层下,不用仔细看都能发现,透露出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旋涡,刚才攻击艾略特的闪电,就是从旋涡中发出的。
艾
略特揉了揉摔疼的腰,正要再次尝试,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阵马蹄声,随着而来的,是女幽灵有些惊惶地声音,“乔、芮尔,欢迎回家!”
他赶紧飞离了夹层。
***
船屋的气味还是过去一样。
从马车上下来,赫克托尔闻到一股苦涩地糊味,迟疑了下,道:“您在煮汤吗?”
“汤?”母亲愣了下,高亢地笑了声,“是、是的,我炖了汤,为了庆祝你们回来特地炖的,赶紧上来吧。”
说着,跑到自己面前,“孩子,你眼睛不方便吧,我搀你。”
赫克托尔印象里,母亲的脚步声好像要更重一点,也有可能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他的记忆变模糊了。
他笑了下,“没关系母亲,我自己可以。”
他拄着权杖,步伐稳当地登上船屋。
“你看起来比以前健康多了。”
母亲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她去扶了芮尔,“芮尔,你也是,长高了。”
“好久不见,阿姨。”
芮尔打了个招呼。
母亲很高兴地应了,在芮尔想往船舱走时,拦住她,“现在甲板上坐会儿吧,马上菜就好了,里面乱糟糟的,就不要进去了。”
说着,她拿了两张椅子过来,又匆匆忙忙跑开了,像是急着去看她的汤。
“母亲在炖什么菜?”
“我在炖…我在…”母亲似乎有些慌乱,芮尔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好像是胡萝卜汤,应该是火大了,都糊底了,我来帮您吧。”
“欸,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的。”
……
芮尔似乎比他还熟悉这里的环境,很快就和母亲聊开了。
赫克托尔静静地站在原地,蒙着白翳的双眼无声地凝望着她们的方向,「她在看你。」神谕道。
“我的母亲?”
「是的,」神谕的口吻有些冷漠,「她看了你很多眼。」
赫克托尔走了过去。
“乔?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帮您。”
“不用了,你坐着就好。芮尔也是,你们都去坐着。”
母亲似乎很介意他们靠近厨房,将两个人都赶了回去,
她很快就处理了糊掉的汤锅,新炖了一锅胡萝卜汤。然后端着锅回来,拿了碗和干净的勺子放到他们面前,像过去一样说:“等你父亲回来,我们就用午餐。”
第142章 六周目(十七)
十几分钟后,甲板外响起了一道更为悄然的脚步声。
父亲到家了。
他还是不太爱说话,坐到桌边,见到他们,问候了一声就坐下,捧起碗噗噜噜喝起汤来,母亲倒是聊了几句这几年镇上的近况。
吃过午饭,芮尔把他们准备的礼物给了两位老人,然后对他道,“叔叔阿姨要午睡,我们去舱房坐会儿吧。”
赫克托尔没有意见。
他住在甲板另一头的那间舱房,边上连接一条逼仄的过道,从过道可以到船舱厨房,边上有个爬梯。
「你从那条爬梯下去,左脚有一块可以抽拉的铁皮,下面就是船舱的夹层。」
刚走到这头,神谕就道。
赫克托尔:“我会帮您拿的,不过不是现在。”他赶在神谕动怒前,语气平和地道:“您也不想让别人看到吧。”
他指的是走在身侧的芮尔。
神谕:「那有什么难的。」
赫克托尔明白她的意思,“不可以。”
神谕不说话了。
如果不是还需要这名侍奉为自己干活,她可不会这么容忍。正这么想时,神谕听到赫克托尔在和那名他的继姐说话,“芮尔,你在干什么?”
“照镜子。”
女生顿了下,道。
***
从上船开始,伊荷就知道艾略特搞砸了。
他找的两位演员,不是人类。
小时候,艾略特就会制造一些奇怪的假象,让身处其中的人无法发觉异样。这个人,当然是指她。
为了合理化自己在这个家存在的意义,会让她看到自己和父母打闹、嫉妒她和赫克托尔有上课机会、听萨克牧师讲故事……
像一只真正的、九岁的普通男孩。
同理,他也可以为赫克托尔制造类似的幻象,虽然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没有。
但是,找亡灵来充数,未免太大胆了!
伊荷看了眼镜子里空空荡荡的甲板,把圆镜下移,就能看到甲板上出现了两位正在闲聊的中年男女,不由叹了一口气。
过了这么多年,声音没有丝毫变化。
这座船屋,也保持他们离开时的样子。
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幸好赫克托尔没有发觉。
她想起自己刚才找借口去和女亡灵说话,结果对方吓得差点把自己缩成一团的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女亡灵还是能交流的。
知道自己发现了她的身份,短暂的惊惶后就平静下来,还能自然地接受她给出的一些提示,从这个角度看,脑子也非常灵活了。
如果他们还有那种东西的话。
不过,艾略特到底是什么类型的亡灵,为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
就算她不是亡灵也知道,像这样为多人制造幻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芮尔,你在看什么?”
赫克托尔冷不丁道。
“照镜子。”伊荷放下圆镜,看了眼周围,“小时候,一直以为船屋很大,现在回过头看才发现,还挺小的。”
赫克托尔:“因为我们长大了吧。”
伊荷:“也是。”
她走到舱房前,随意瞥了眼过道,正要推门进去,脚步却凝住了。
过道的拐角,一个和赫克托尔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扶着后腰,抽着气从拐角后走出,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见到他们,艾略特似乎有些吃惊。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张嘴的瞬间,就被自己臭得皱起了鼻子。
夹层污水的气味将他整个人都腌入味了。
赫克托尔也闻到了,他不乏犹疑地道,“母亲又在…炖汤?”
艾略特比他更疑惑:“什么炖汤?”
“可能叔叔没吃饱吧。”伊荷边说边扭开舱房的门,把人往里推,“我们先进去。”
毕竟是几年没人住的地方了,舱房里蒙着厚厚的尘土,空气异常沉闷。
伊荷打开窗通了会儿风,用水球清理出一张椅子扶赫克托尔坐下,然后说,“屋里太脏了,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出去看看有没有抹布。”
赫克托尔拉住她,“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用施福——”
“那怎么行呢,祭桌用具都没带够。”
“可是……”
赫克托尔正想说马车上带了,就感到女生挣脱自己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没多久,窗外就响起了她一个人的,压得低低地说话声,“…怎么回来了,不是在钟楼呆得好好的吗?”
“不能说的理由,什么理由?啊,该不会…”
“没有,我什么都没猜。”
“真的,这是很正常的表情啦!”
……
她好像朝前走了些,声音逐渐远去了。
“她又在自言自语了。”赫克托尔道。
神谕有些莫名,「你在说什么?」
“她以前就是那样。”
赫克托尔没听出神谕语气的变化,他径自道,“很早以前,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芮尔总是一个人说话,好像她对面有个人一样。她会跟那个不存在的人吵架、说笑,甚至臆想出捉弄对方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