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希贤怕痒,腰部又最为敏感。
她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缩成一团,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金司承你干嘛,不给看不给看,你偷袭我。”
平时金司承行动不便,极少有这样轻松嬉闹的机会,孟希贤这一躲一笑,点燃了他心底久违的少年心性。
他也跟着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在空中摸索着,“谁让你不给我看,快拿来,躲什么躲。”
沙发本来就不大。孟希贤扭着身子躲闪,整个人快缩到沙发角落里去了,“就不给!哈哈……你刚刚摸我,犯规!”
她看金司承过来,下意识地把相机胡乱往身后的沙发缝里一塞,就想从沙发角落往另一边滚。
金司承听到动静,感觉到她要跑,想也没想,也跟着她的方向过去。他的手胡乱一捞,这次碰到了她的小腿。
打闹之间,孟希贤小腿一软,整个人重心
不稳,朝着沙发外面歪了下去。
金司承被他一带,脚踩在光滑的瓷砖地板上也用不上力,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栽。
只听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金司承的额头磕在了茶几角上,整个人瞬间就不动了。
所有的笑声嬉闹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孟希贤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金司承,金司承!你怎么样,撞哪儿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他的脸,把他的头从茶几边上挪开一点点。
灯光下,额角那块被撞的地方,迅速鼓起了一个青紫色的大包,边缘甚至渗出了血丝。
——————————
孟希贤坐在医院的排椅上,盯着“手术中”的三个红字,眼睛又干又涩。
刚才医生拿着刚拍的片子,指着上面一团模糊的阴影给她看,“这里的血块,压迫到视神经的区域了。得尽快手术,清除掉,不然病人一直醒不过来,风险很大。”
“为什么会忽然这样?”孟希贤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飘,“他就是磕了一下茶几。”
“不是忽然的”,医生叹了口气,手指在片子上敲了敲,“你看这血块的边缘,还有周围组织受压水肿的情况,这不是新伤。病人之前是不是有过比较严重的头部外伤?比如车祸?”
孟希贤有听金司承讲过半年前的那场绑架和车祸,她点点头,“他的眼睛就是那时开始看不见的。”
“这就对了。当时肯定有颅内损伤,形成了小的出血点或者血肿。这种损伤,后续必须严格复查,监测血块吸收情况或者有没有扩大迹象。他后来没复查对吧?”
孟希贤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她想起金司承偶尔会揉太阳穴,皱着眉说有点头疼,她问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他总是摆摆手说“没事,老毛病了,睡一觉就好”。
他那个人,自尊心强得要命,眼睛看不见了还要强撑着去找工作,遇到困难也不吭声,只会更沉默地坐在窗边。
特别是离开金家后,他根本就没再去医院复查。
现在想想,她怎么就没多逼他几次呢?
她心里像被钝刀子来回割,“医生,那手术有危险吗?”
“开颅手术,风险肯定有”,医生推了推眼镜,话说得很实在,“感染、出血、神经损伤……都可能。而且这个位置靠近视神经,术后对视力恢复的影响也得看具体情况。所以这个手术同意书,必须得他的直系亲属来签。你是他什么人?女朋友?这个字,你签不了。”
“我知道了”,孟希贤倒吸一口凉气,“我联系他家里人,尽快赶来。”
她走到一边,在手机通讯录里翻到“金蕊希”的名字,拨了过去。
但试了几次,都是提示已经关机。
她捏了捏眉心,手指往下滑,找到一个没有标注名字的号码。
那是金司承离家出走来找她的那个晚上,让她存下来以防万一的。
第27章
金秉诚来得比孟希贤预料中的要快。
他风风火火地推门而进,那张平时总是端着又带着点不耐烦的脸,此刻都是汗珠。
他看到孟希贤,脚步顿了一下。她本想说手术刚开始,但他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视线又粘回了手术室的门。
来会诊的医生经过,他连忙上前拦住,眼神逼人:“医生,钱不是问题,药都用最好的,必须保住我儿子的性命,不惜一切代价!”
医生被他吼得有点懵,赶紧点头:“明白明白,金先生,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您别急,先坐下等……”
金秉诚在原地踱了两步,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刚摸出打火机,看见墙上的禁烟标志,又把烟和打火机塞回口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手术室门上的灯灭了。
金秉诚和孟希贤几乎同时起来,两步就冲到了门口。
主刀医生边摘口罩边走出来,脸上很疲惫,但眼神是放松的。
金秉诚抢先一步抓住医生的胳膊,力气大得让医生皱了下眉,“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理解地拍拍金秉诚的手:“金先生,冷静点,手术非常成功。”
金秉诚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懈了一点,但眼神还是紧紧锁着医生。
医生继续道:“血块已经顺利取出来了,没有损伤到其他功能区。不过,患者脑部之前受压时间不短,视力恢复需要时间。好好安静修养一阵子,视力会逐步改善的。”
金秉诚追问道:“他的眼睛能恢复?能看清楚?”
医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只要后续配合治疗,视力有很大希望恢复如初。”
金秉诚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撑着他一路冲过来的劲儿都泄了。他抬手抹了把脸,声音也软下来:“太感谢您了医生!辛苦,真的辛苦了!后续还需要什么,用什么药,您只管安排。”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患者稍后会转到观察室,等情况稳定了就可以回病房休息”,医生说完,点点头离开了。
看着医生走远的背影,金秉诚靠在墙上,又舒了一口气,那股子商界大佬的精悍气势暂时褪去了,只剩下一个为儿子手术成功而庆幸的父亲。
孟希贤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她看着金秉诚此刻的样子,有点五味杂陈。
原来这个人,也不是完全的冷血石头。至少对金司承的性命和眼睛,他是真的在意。这让她对金家父子关系的固有印象,裂开了一丝缝隙。
她犹豫了一下,向前走了两步,想趁着金秉诚此刻情绪缓和,试着沟通一下,“金先生……”
金秉诚闻声转过头。
可就在他转脸的一刹那,孟希贤清晰地看到,刚才那种属于父亲的担忧和疲惫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又是她熟悉的冰冷审视。
他站直了身体,声音冷漠:“孟小姐,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司承没事了。等他恢复一点,我会带他回家,金家有最好的条件让他休养康复。”
孟希贤心里咯噔一下,那点刚刚升起的微弱希望一下子被浇灭了。
金秉诚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而你识相点,就自己消失。别再来打扰他。”
孟希贤默了默,抬头对上金秉诚冰冷的目光,“等金司承好了,他在哪里,他自己说了算。至于我,我选好了,我不走,我不会放弃他。”
金秉诚没料到她会这样直接顶撞,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选?”
孟希贤没再吭声,只是后退了一步,重新靠回冰凉的墙。
她的目光,越过暴怒的金秉诚,重新落在那扇紧闭的病房门上。
那里躺着刚刚脱离生命危险的金司承,那个在河边抱着她说“别抛下我”的人,那个她愿意倾尽所有去拥抱的人。
金秉诚看着孟希贤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瞪了她一眼,那眼神恨不得把她撕碎。
孟希贤没有理他,只是安静地站着。外面的世界如何狂风暴雨,此刻都与她无关。
——————————
孟希贤今天下班的路上有点堵。
她一路小跑过来,到金司承病房门口时,手还没挨上门把手,就听到里面砸东西的声音。
金司承骂了一声,声音又哑又冲。他一挥手,床头柜上的水杯被他扫到地上,水洒了一地。
他仍不解气,又摸索着,把要吃的药片全扒拉下来,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护工手足无措地站在角落里,想去捡又不敢靠近,“金先生,您冷静点,医生说不能激动啊……”
金司承转向声音来源,手胡乱地在眼前挥了一下,像是在驱赶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我怎么冷静?啊?你告诉我怎么冷静?全部都是黑的,以前好歹还能感觉个亮!手术不是说他妈的成功了吗?”
孟希贤给护工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出去。
然后她反手带上门,轻轻喊了一声,“金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