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希贤”,金司承打断她的话,眼眶彻底红了,“谁要你道歉了?你为什么要把我往外推?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孟希贤对上金司承无声的眼泪,那些压抑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茫然,此刻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抬起手,一点点拭去他的泪水,又努力凑出个笑容,“好了好了,不说了。答应过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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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司承推开金家厚重的雕花大门,就闻到了屋里那股昂贵的木质家具味道。以前他会觉得这叫气派,现在只觉得压抑。
家里的老佣人正在玄关处打扫卫生。她有点惊讶,“少爷回来了?”
金司承应了一声,“我爸在家吗?”
佣人小声道:“金先生刚回来不久,在书房,就是看着心情不太好。”
金司承点点头,径直往二楼书房走。书房门虚掩着,透出明亮的灯光。
金秉诚坐在书桌后面,正看着一份文件,眼皮都没抬一下。
“爸。”金司承叫了一声,走到书桌前站定。
金秉诚这才慢悠悠地放下文件,摘下老花镜,目光在金司承脸上扫了一圈,“舍得回来了?”
金司承压下涌到喉咙口的反驳,强迫自己低下头。
他需要眼前这个人的帮助,为了孟希贤,他什么都能忍。他缓缓开口:“爸,上次是我冲动了,我向您道歉。”
金秉诚冷哼一声,靠着椅背,双手交叉搁在肚子上,“说吧,回来干什么,钱花完了?”
“不是钱的事”,金司承抬起头,直视着父亲的眼睛,那里面的冷漠让他心寒,但他必须说下去,“是孟希贤,她生病了,情况很不好。”
金秉诚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厌恶:“那个女人又怎么了,别跟我说你还想跟她搅和在一起。我当初就告诉你离她远点,她之前那巾帼水泥厂的报道,害集团损失多少你知道吗?你眼睛刚好没多久,是不是又昏头了?”
金司承握紧了拳头,“爸,孟希贤她有先天性脑瘤。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刺激到她住院了,刚抢救回来。现在要尽快切除手术,但风险太高,一般医生不敢接。”
金秉诚有些意外,但很快就被不耐烦所取代:“那又怎么样?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金家跟她八竿子打不着,你少往自己身上揽事。”
“还有机会”,金司承一股脑地把最关键的信息砸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我知道有个退休的老专家,是这方面绝对的权威,但是请动他很难。而且手术方案非常冒险,需要顶级的设备和团队配合,这些都要人脉。我想请您帮忙!”
金秉诚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缓缓站起身,隔着书桌和金司承对峙,那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金司承,我凭什么帮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记者,还是你金大少爷一时兴起玩玩的……”
“不是玩玩!”金司承打断了金秉诚的话,“我要和她在一起!只要您能帮忙牵线,请到那位专家,安排最好的医疗团队,我可以放弃金家所有的东西。”
“什么?”金秉诚的眼睛陡然睁大,瞳孔里燃起怒火。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拔高,“金司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为了那么一个女人,你要丢掉你金家继承人的身份?”
金司承被父亲的怒吼震得耳朵嗡嗡响,但他没有退缩,只是再次强调,“是,只要能救她。”
“混账东西!”金秉诚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脸涨得通红,“我从小培养你,送你去最好的学校,指望你学成回来接我的班!你车祸瞎了,我到处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好不容易你眼睛好了,我以为你能懂点事了,结果又闹那么一出!你对得起我吗?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我金秉诚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金司承听着父亲锥心刺骨的责骂,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失望,心像是被丢进了冰窟窿。
他早该知道是这个结果。
在金秉诚眼里,金家的利益高于一切,个人的感情,是微不足道甚至可以牺牲的。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又像是自嘲。
他什么也没争辩,甚至没有再看金秉诚一眼,转身离开了。
房门关上,隔绝了里面犹自粗重的喘息和无法平息的怒火。
金司承慢慢走下楼梯,胸腔里堵得难受。
孟希贤苍白的脸、医生凝重的表情、父亲暴怒的斥责…各种声音和画面在他脑海里疯狂搅动。
下一步怎么办?还能找谁?时间不等人……
就在他走到金家门口时,一把轻柔的声音喊住了他,“哥?”
金司承回过头,看见金蕊希从拐角的阴影走出来。她穿着精致的睡裙,手里端着个红酒杯,正歪着头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
她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刻意惋惜道:“这么快就走了?我还以为你们父子情深,要促膝长谈呢。”
金司承不耐烦地皱紧眉头,身体向后撤了半步,拉开距离:“有事说事。”
“啧,这么凶干嘛?”金蕊希也不恼,反而晃了晃酒杯,红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痕迹。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听说孟小姐……哦,就是你那个宝贝女朋友,情况不妙啊,出血昏迷了?上次在酒店,你为了她,可真是豁得出去,对自己那张脸都下得去手”,她瞟向他脸颊隐约可见的疤痕,带着病态的欣赏,“现在脸是养得差不多了,可命里的坎儿又来了。呵,看来你们俩,是真没什么缘分。这叫什么,老天爷都看不过眼?”
金司承没有精力听金蕊希在这里阴阳怪气。孟希贤还在医院等着希望,每一分钟都很宝贵。
他冷冷道:“你说完了没有?”
“急什么?”金蕊希有点被他的无视刺激到了,她褪去了假笑,上前一步,“你不会赶着回医院陪一个垂死的人吧?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痴情又愚蠢了?”
金司承一把格开她靠过来的身体,她踉跄了一下,红酒差点洒出来。
她站稳后,瞪着金司承,好一会才强行压下了脸上的扭曲。
她哼笑一声,说:“爸的脾气你也知道,撞了他的南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现在为了孟希贤去求他,还说什么放弃继承权,那不是火上浇油吗?他只会觉得你被那女人迷得失心疯,彻底没救了。”
她的脸上闪过算计,“你得给他真正想要的东西。让他觉得这笔交易,值。”
金司承的眼神不再是完全的冰冷和抗拒:“什
么意思?”
金蕊希满意地看到自己吸引了哥哥的注意力。她压低声音,带着蛊惑:“你知道城西那个废楼吧?烂尾好几年了,是块甩不掉又啃不动的烂骨头,成了集团的一个大笑话,也是爸的一块心病。
金司承当然知道。
那个项目当年启动时声势浩大,后来因为原合作方暴雷和中央政策调整,那个地方便烂尾停工,成了一片矗立在城市边缘的巨大废墟。
结果就是,不仅金晖集团前期投入血本无归,后续的债务纠纷、社会影响、资产盘活压力,也全都压在了集团身上。
这是金秉诚商业生涯中,一个无法忽视的污点。金秉诚这几年没少为这事烦心,投入了不少资源试图盘活或者脱手,都没成功。
“爸做梦都想解决这个烂摊子,现在交给了我来负责”,金蕊希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如果你能配合我搞定这个任务,说不定爸一高兴,就能松口帮你救人了呢?”
第36章
金蕊希坐在会议室的一角,面前摊开着一摞项目资料。
她手指敲着桌面,对金司承道:“你熟数据和技术指标这块,一会儿他们问细节,你来说。”
金司承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对面坐着的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那是今天的主要对手,天诚建筑的团队。
领头的那个胖子姓刘,正眯着眼打量他们这边。金司承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胖子很快就把视线挪开了。
招标方的人鱼贯而入,在长条会议桌的主位坐定。
领头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是城投公司的张副总,负责旧城改造项目。他清了清嗓子,没多说废话,直接宣布竞标陈述开始。
天诚那边先上。刘胖子站起来,走到前面的投影幕布旁,口若悬河。
他着重讲他们的开发理念多么新颖,规划设计多么国际范儿,配套多么豪华,能带来多少经济效益和城市形象提升。PPT做得花里胡哨,全是效果图,晃得人眼花。
金司承听着,没什么表情。金蕊希则蹙了下眉,手指在桌下碰了碰金司承的胳膊肘。
刘胖子讲完,志得意满地坐下。轮到金晖集团了。
金蕊希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前面。
她没急着放PPT,而是先环视了一圈会场,“各位领导,各位同行,天诚刘总刚才描绘的蓝图确实很诱人。不过,我们今天要竞标的,是这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