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悔了。”再开口,他低笑戏谑,近乎自嘲,“当时突然就害怕了。”
后悔,后悔什么?害怕,害怕还自己上前挡箭?
慕凡挠头,这几个字他都认识,但怎么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虽然不懂,慕凡却还是凭着本能问道:“主子,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吗?”
“有啊。”简俞白重新站起身,情绪退尽,又一次恢复了先前淡然自持的神态,“我怕归玉碎了。”
慕凡:“???”
这说得是人话么,归玉就算是被十只箭射中也绝不会碎裂半分。
“逗你的。”看穿慕凡的表情,简俞白轻笑,他没在乎对方想什么,颔首吩咐:“将那群人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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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
侍卫搜了身的一行人被随意丢到在地上,原本的伪装被撕下,身上是近乎勒紧到皮肉里的带着荆棘的绳子。
女人?
才注意到这点的简俞白皱了下眉,温声责怪:“你们怎么如此粗暴对待这些姑娘。”
没人说话,就连慕凡也都只是在简俞白旁边默默举着主子的输液瓶。
所有人都清楚,简俞白这话压根就不是责怪。
果然,下一秒就见简俞白挑着长剑勾起来人的下巴。
清冷的脸上此时兴致勃勃,“喜欢吗?这绳子可是本王特意为你们准备的。”
“……”
柳子瞳孔闪躲,她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过来了。
这几日绑着她们之所以不处理,就是为了让这个疯子亲自来。
她早该想到的。
这人能面不改色的杀死老鸨,就注定了不是表面上温和的模样。
柳子全身被绑着,她最清楚要怎么下跪求饶才能让这群亲王贵族放过自己。
近乎没有尊严的匍匐在地,她颤声:“我错了,求你,求你放过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可惜了。”
简俞白厌恶似的睨她一眼,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继续自顾自接着自己前半句话。
“本王最不是什么伶香惜玉之人,毕竟男女都是人,有什么区别呢?”
没人敢说话,就连旁边的叶子几人都噤了声。
“她哭了呢。”
简俞白手了的长剑顺着柳子的脸划过,最后划到她的手臂上。
“因为你哭了。”
她是谁,想都不用想。
死亡的恐惧,让柳子愈发害怕,“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求您放过我。”
“放过你?”
简俞白终于笑了,眼底也愈发温柔。
“可以。”
终于得到了回应,柳子也不管自己此时脸上全是泪水和鼻涕的狼狈样,只能凭着本能点头。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哪只手放的虫子?”
“这只?”冰冷的刀剑随着简俞白的动作移动,“还是这只?”
“记不清了呢。”
他有些可惜的挑眉,声音轻柔又无所谓:“那就两只都砍了吧。”
不论是病前还是病后,所有人对这位三殿下的认知都是温润君子。
从来没人见过这副模样的简俞白,阴郁而又病态。
当今皇家骨血唯有三人,大皇子脾性狠厉毒辣,二公主更是骄纵跋扈,独一人与他们相反。
那就是三皇子简俞白。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三人明明流的都是同一条血脉,没有人是例外,更没有人会与之不同。
就如同现在这副模样的简俞白,对比起他的兄长只会过之而不及。
叶子有意转移简俞白的视线,于是抬头直视着男人:“这一切都是你谋划好的?都是你装的?”
白得近乎病态的脖颈处,清晰可见的血管紧起,披散着的墨发很快又将那看起来碎弱不堪的血管遮住。
简俞白没去管垂落的发丝,只难得给了旁边人一个正眼。
“别急。”
他没有回答对方的疑问,只露出温柔的笑意。
“下一个,就是你。”
刀剑被人抬起,在金黄色的光线中闪烁着截然相反的锋芒。
“主子——”就在刀剑快要落下之时,简俞白的动作被人及时制止。
不等跪在地上的柳子松口气,就听见制止简俞白的人又道。
“主子,夫人说过这吊针的手不可乱动,您之前就已经动过一次,若再动只怕针头一跑,里面的针水可就漏液了。”
简俞白这遭出来的匆忙,吩咐手下人拖住出去购买药材的温予柠后,便直接让慕凡拎着吊瓶就跑出来了。
他低头望了眼握着长剑正在输液的手,另一只又拿着被打磨成小熊的玉石。
“哐当——”手上的长剑被他毫不犹豫随意丢落在脚边。
简俞白轻“啧”一声,却也没再打算自己动手。
“那就换一种方法。”
话落,另一个暗卫打扮的人上前做了个礼,低声对简俞白道:“主子,东西准备好了。”
简俞白扯唇,眼底期待愈发浓烈,“把她带过去,你们当着那些东西的面将她的手剥皮抽筋,再砍了一齐喂饱它们。”
话里的意思是什么显而易见,但要一齐喂给它们的又是什么却不能让人猜透了。
柳子被拖走时整个人已经被吓得面色全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们,求你们放过我……”
声音渐渐远去,简俞白皱眉淡淡说了句聒噪。
“你放了她。”叶子像是自虐般紧紧将指腹摁进绳子里的荆棘,“我可以给你温小姐的解药。”
“解药?”
简俞白面色古怪,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好奇,“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么,一个月足够了。”
“什,什么?”
不近人情的男声传进耳里,叶子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温予柠死不死,关我何事?”
玉石在简俞白手心发着凉意,偏偏那人却依旧紧紧握着。
“她只不过是现下对本王还有用处,”说着,他咬重了后半段话,“仅此而已。”
不去管在场人的各种神色,他挥了挥手,“将人带上来。”
一息间,整个屋内弥漫出腐烂酸臭的味道。
只见那日温予柠她们见到的女人被抬了上来。
叶子瞳孔猛地一缩,她低吼道:“你不要动她!”
“不要动她呀?”
简俞白像是感觉不到臭味,也感觉不到对面人的情绪,笑得像个不谙世俗的顽童。
“看来她对你真的很重要呢。”
“绑架温予柠和那温家养女,”他声线顽劣,“想必也是为了她吧?”
是疑问句,却也是肯定句。
“只是,”
“让本王想不通的是,你那日又是为何要装作挟持两人的场景呢?”
简俞白眉眼恹恹,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你是想要杀王夫人。”
话至此,过往简俞白种种行为瞬间都说得通了。
柳子咬牙,“你故意的。”
“挺聪明一小孩。”简俞白赞赏开口,“只是可惜了,聪明往往反被聪明误。”
“你想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们。”
柳子清楚,简俞白拿出这么多筹码出来,不可能只是在这里与她废话。
但这也恰恰说明,一切都还有希望,不是么?
“解药。”
谁也没想到简俞白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两个字。
叶子张了张口:“你……”
“还没完呢,急什么?”简俞白淡淡打断,“你和床上的女人,以及魏宏文和魏夫人在黜州都做了什么,都要一一交代清楚。”
叶子不说话,简俞白也不急,就这样静静等着对方。
一息、两息过去,叶子终是张了口。
她知道,如若自己不开口,在场所有人都活不了,可如果她开口……
“我说了你就能放过我们吗?”
简俞白对她的回答没有任何意外,他勾唇点了下头:“这取决于你的答案能否让我满意。”
叶子从袖中拿出小小的两瓶陶瓷,“这是解药,两瓶都在这儿了。”
一旁的宿样见她真打算如此,低声欲要阻止,却见叶子摇了摇头。
“床上生病的人叫西西,原先也是魏宏文正房夫人王应的贴身丫鬟,后来西西被他们送了出去。”
“整整十余年,我们终于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逃了出来。
“可是没用啊。”
“这一带到处都是那群人的眼线,我们最终还是被人发现了。”
“最先发现我们的人是老鸨。”
“本以为老鸨是魏宏文的人,可事实并非如此。”
“老鸨没有将我们交出去,不,应该说她幕后的主子王应。”
“王应不知为何帮忙隐藏了我们的行踪,也没为难我们。可恰恰如此,我们仿佛被圈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