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温予柠不带犹豫的动作,简俞白眼底有些委屈,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淡淡道,“皇兄若是没什么事,弟弟就先回去了。”
“简俞白。”简清悠道,“你觉得你现在恢复正常了吗?”
简俞白挑眉,“皇兄是觉得哪里不对吗?”
“曾经的你,从不屑于将目光放在一个女人身上,你忘了吗?”
“这样的你,反而让我觉得你更应该找大夫好好看看,症状比之前更严重了。”
“哦。”简俞白淡淡点头,“皇兄是想说我脑子有问题?”
简清悠看着他,被噎了一下,“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简俞白似是沉思了下,然后说,“人总是会变的,皇兄。”
简清悠沉默,一时也没有接话。
倒是简俞白自己又在哪里自言自语。
“诶,这个形容不对。”
“我还是我,这个没有变过,温予柠也依旧只是温予柠。”
他声音里透着些低沉懒
散,“应该说,温予柠在我这总是例外。”
简清悠愈发皱起眉,“简俞白,温予柠不适合你。”
“为什么不适合我?”
“皇兄怎么知道不适合我?”
“谁告诉你的不适合?”
“温予柠说的吗?”
“…………”
一连好几句为什么砸下来,简清悠面色开始变得难看。
相反简俞白脸色愈发精神。
“这是我们两个的事,合不合适只是我们两个。”简俞白咬重了最后两句话,“只有我们两个能说这种话。”
“皇兄懂吗?”
轻嗤一笑,简清悠一扫脸上情绪,“简俞白,别在我这里装的多喜欢。”
“如果真的喜欢,你就不会在我面前表现出来,更不会幼稚的让我撞见方才那一幕。”
简雍交给两兄弟的就是,不能出现弱点,更不能将弱点展现出来。
爱,便是一个最大的弱点。
从前还小的时候。
简俞白会因为特别喜欢某个东西,面上表现的不喜,可眼神却是不经意的扫了一遍又一遍。
后来,就算拿到了那个东西,他也从不会张扬放肆的宣扬。
这便是简雍交给他们的。
也是身为皇家之人最基本的。
简俞白看着他,似是随口,“随便你怎么认为。”
这件事就此打住。
简清悠转而提起了另一个人,“王应那个丫鬟,是你们救下的?”
简俞白淡淡道,“西西。”
于是对面人再次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西西是不是你们救下的?”
听见这话时简俞白桌上敲打的动作没停,嘴角却是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失算了啊,哥哥。
看来从前他信心十足的温婉,是没有告诉简清悠全部真相呢。
不过这一点,的确也很出乎简俞白意料。
但他还是点了头,“你来晚了一步,皇兄。”
“你们时候发现他们的?”
简清悠也不恼,似是闲谈。
“很久之前了吧。”
“远比皇兄你想的还要久。”
“所以,你现在是想改变注意了吗?”
“那倒没有。”
简俞白手指无声敲打着桌面,懒散道,“我若是改变主意,那些‘小乞丐’会送给温予柠吗?”
简清悠一时有些看不懂面前的人了,明明从前他是从不会插手这样的事的。
这样想着,他也就这样说出了口,“俞白,皇兄不觉得你适合插手这件事。”
“皇兄说的是哪件事?”
座上的人斜倚在后座,手臂弯起,食指支着太阳穴的位置,脑袋也跟着微微一斜。
说出的话也漫不经心。
“是左相周海全在朝中积怨已久,奈何依旧无人敢上前弹劾一事。”
“还是左相勾结众世家,收拢寒门一事。”
周海全,简简三个字,却包含了太多历代历朝的王亲贵族。
周氏一族从前不比顾家,顾家从出世起就是名副其实的世家贵族,无论哪一代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权势更是堪比皇权。
而周氏可以说是半路起家,周家先祖寒门出身,后其家族才慢慢发展成了如今的世家。
百年来的世家,能依旧昌盛如从前的寥寥无几,可周家就是其中之一。
周氏权势与地位虽然远没有顾氏一族大,但也足够压过朝中大半现下的官员,尤其是对于寒门氏族。
周家能稳坐左相一职就足够说明,周家从来没有出现过蠢货,更是知进退。
周海平私底下做的那些交易只多不少,偏偏这些交易从不经他的手。
从前不是没有上前弹劾参本,可最后都因为指向的人不是他而不了了之。
太多人为周家赴汤蹈火,也太多人自愿卖命。
看似是世家贵族后世的喜结连理,倒不如说是愈来愈多的世家互相勾结融为一体。
周氏一族虽然不敢做出不利于皇家的举动,但私下的野心却是昭然若揭。
简雍大力推广科举,扶持寒门,后又一路将林路嘉送上右相的位置。
这才压制住周家的势头。
不需要多余的理由,光是从出生那一刻就奠定了今后敌对。
林路嘉向来与周海全不对付,这样一来朝堂顺势就被分成了两波队伍。
如果问整个大胤顶端的人是谁。
那毫无疑问就是稳坐龙台的天子,以及与之平起平坐的周氏一族。
天子的恩宠向来明目张扬,对林路嘉的倚重亦如此。
顾家呢?
顾氏一族从骨子里传承出来的便是温和谦逊。
被顾家长子顾砚清接手后,就更是如此。
没有对帝王的讨好,也没有对一众大臣的寒暄,有的只是仿若一个局外人,永远在冷眼旁观。
没有倚仗,不需要周海平说什么,自然就有人急着出手。
就像此次那些无辜的女子。
周氏一族没有人插手,可最后的受益者却是周氏。
“周家与魏家、温家最是密不可分。”
简清悠支起眼,放在桌上的手收起。
“如果想要彻底铲除周家,你就别插手。”
言外之意就是,他的目的就是要借魏、温两家之手彻底铲除周家。
所有世家一网打尽。
轻嗤一声,他也不反驳,“父皇知道吗?”
“在我提出为魏曹擢升到枢密使时。”简清悠勾唇,“依照父皇的性子,就算我不说,你觉得父皇会猜不到吗?”
魏曹,当今靖陵侯。
魏宏文的表哥,魏家家主。
“那父皇可知这其中还有一个你呢,皇兄。”
简俞白语气平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都听不出任何情绪。
简清悠背脊一僵,“怎么,你还是不肯听劝吗?”
“从前不提,不代表不知道。”在那人就要出声前,他悠悠轻笑,“不过此事,我确实不会插手。”
“皇兄,有些事适可而止。”
简俞白看向不远处透过窗户的灯光,以及杂乱的惊呼声,“做得太绝,到时候谁都不好收场,都难看”
这一句与其说是是提醒,倒不如说是警告。
从前的简俞白从不会插手任何人的事,更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同自己讲话。
简清悠身侧的手收紧,虽然对方说了不会插手,但不代表他不会做些什么。
压住眼底的戾色,他压低声音:“晞禾去哪了?”
“皇兄不应该自己查得到?”
是疑问句,却也是肯定句。
“我如果知道又怎么会问你。”
在看见简晞没有跟着简俞白一行人在一起时,他便已经派人查了下去,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什么也查不到。
就连京城内人传来的消息也是简晞并未返京。
简晞跑哪里去了简清悠从不关心,可偏偏简晞在出京时帝后便亲自挑选了一批人给她。
所以简清悠查不到也很正常。
若是简晞这时候跑到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去可就不好了。
“皇兄都查不到的事,我又怎么会查得到。”
简俞白搭在自己太阳穴的手松开,直起身,“皇兄未免太高看我这个弟弟了。”
门被推开,简清悠蓦地又开口,“简俞白,你还是坚持要踏出这个屋子吗。”
“皇兄试探人的话术还有待提高。”
跨步出门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我在很久以前就同你说过,莫要将自己看得太重。”
直到那道淡漠自若的背影消失在夜色,简清悠才收回视线。
原先还保持着平静的脸绷紧,幽暗的眸子眯起,目光森冷寒骨。
房内不多时响起某件物品被人人狠狠摔碎在地的声响。
简俞白没有回头,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承受原先那股,与兄长作对时,便会出现的疼痛与不可控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