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他定然是一早便知晓的,但朕相信,他绝对没有参与进去伤害任何一条无辜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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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城,知府府邸。
庭院内,水流潺潺的声音伴随着枝桠上的鸟叫声一齐响起,夹杂着笤帚在地上扫出的“簌簌”声。
将飘落的树叶一点点扫好,堆积在一起后,有人压着声开口:
“你们听主院的人说了吗?”
“老爷如今已渐渐好转,据说就昨日还睁眼了呢!”
几个小丫头和小厮聚集在一起,手上笤帚的动作不停。
“我说,这三王妃还真不一般。”
“曾经以为不过是那些人刻意夸大,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这才短短几日时间,看来老爷彻底醒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另一个小丫鬟开心的拍了拍手,“太好了,前几日我还看见夫人在默默流泪呢,现下夫人总算是可以舒心了。”
众人纷纷应和,不忘夸赞道。
“夫人这样好的人,定不会丧夫的。”
……
咔擦——
一院之隔,白玉修长的指骨握住花剪,稍稍用了点力,那一点有些枯萎的花枝便已徐徐落下。
“夫人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简俞白依旧是束发冠玉,只是身上的衣物却已又换成了一身白,淡雅而温润。
男人声线舒缓清凌,一举一动皆是大家公子的模范。
也不怪会同顾家那位合称双双皎月。
但知内情的却都知道,这位三殿下哪是什么真的皎月。
王应表情有些微妙,“殿下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合作。”
“合作?”
“正是。”王应桌下捏进的手心泛着冷汗,面上却是看不出丝毫端倪,“如今魏宏文快要苏醒,殿下与王妃是要毁约不成?”
“魏夫人。”简俞白淡声,缓缓抬眸,“与你合作的是顾家长子,不是我简俞白。”
“本王何时答应过你所谓合作了?”
男人勾唇,似是嘲讽又似是玩笑。
“况且,”
“本王与你,应该还没熟到谈合作的地步。”
漆黑的眸子尽是懒散。
“还望夫人自重。”
“你!”王应哪想到这人会翻脸,“若不是合作,那殿下当初何必将西西带过来?”
轻哂一笑:“那是因为我的夫人尊重西西的选择。”
“而我,听我夫人的。”简俞白弯唇,“自然就满足西西想要回来找你的意愿咯。”
几句话说得轻飘飘极了,王应却是第一次被人气得气血上涌。
她站起身,“所以当初王爷杀死老鸨,根本不是做样子给那群‘乞丐’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简俞白没看她一眼,亦没有给出具体的答复。
王应扯唇,“殿下就如此笃定不需要我王家助力吗?”
“我想魏夫人想错了一件事。”
女人原本站得笔直的身影微晃,“什么?”
简俞白两指随意捻起一边的黑子,微微抬手,将棋子稳稳下到被包围的中心。
他微微一笑,终于抬眼看向王应。
“你王家如今。”
“就算是不帮,也得帮。”
第77章
简俞白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回荡,王应浑身冰凉,面上却愈发冷静。
简俞白说他知道她对那些女子做了什么,他说他知道那群“小乞丐”中有她的人,他说他知道绛雪楼一切都与她有关,他还说他知道魏宏文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可就算都知道了又怎样,最后下手的不都是魏宏文么,甚至魏宏文如今变成这副模样都是自己作出来的,关她何事?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小丫鬟身未至,声已经先一步传了过来。
直到欢欢的身影站稳,王应才放下支在额前的手,缓慢抬眼。
“有事说事,慌什么?”
“绛雪楼,绛雪楼里的人全部患病陷入昏迷。”
这一步本就在王应的计划中,她重新垂回眼,“这不是好事么?”
“不,不是。”欢欢前不搭后语,显然是被吓坏了,“绛雪楼的姑娘,全被济春堂接手过去了。”
“济春堂。”
王应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冷笑。
数日前,济春堂被温予柠接手后,紧接便被一堆美名其曰的“年轻女医”坐诊。
可王应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狗屁女医,而是她自己当初放出来的那堆人。
“有点意思。”
被蔻丹染得艳红的指甲在光线下折射出鲜艳的色彩,食指在微屈的指节中竖起,似是在描绘光线的形状。
“原来这三王妃打得是这主意,还真是……出人意料。”
看不出王应究竟是恼还是怒,婢女赶忙又补充道,“还有,还有老鸨要见您。”
“她?”
王应迷了下眼,似是在回想这号人物。
半晌,她才随意问了一句,“她没有病发?”
瑰血病的传染性极强,就算没有发生关系。
通过伤口以及唾液也可以传播。
比如绛雪楼这种地方。
老鸨高兴庆祝的时候,便会和楼里的姑娘聚在一起,不同双食箸夹同一盘餐食,想不被传染都难。
“那老鸨说,她将您给她的药物全吃了。”
全吃了,所以才能坚持到现在。
“全吃了?”
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王应突然间就笑了起来。
“这个蠢货,怪不得绛雪楼病发会提前。”
丫鬟开口道:“那夫人,我们现在该如何?”
王应给老鸨的药,与其说是药,倒不如说是毒。
这种药看似在段时间将病痛压了下去,可不过几日,病将会更加严重。
“去将她请进来,吩咐人好生看护。”没有任何犹豫,王应似是真的关心极了对方,“哦对,去请太医来为她看诊。”
“切记,必须是太医。”
王应在婢女要转身时,又慢悠悠补充了一句。
目送贴身婢女离开,王应才终于起身,而后叫人把柳子叫过来。
……
一盏茶的时间,柳子跨步走进房内。
“您找我有事?”
王应站在窗前,侧过身。
王应的美从不是什么无害亦或者攻击性的美,她的美是得体大方,雍容华贵的美。
而此时窗前光晕中的脸更是温柔端庄。
红唇勾起的角度恰好,“让你呆在西西身边这么久,可结果你还是什么都没办成。”
从一开始柳子就是王应的人。
是王应安插进那些人中的棋子。
刚开始安排柳子同西西一起跑出来,一个原因是安插视线,一个原因则是防备不时之需。
可显然,柳子失败了。
绑架温予柠几人是叶子一
行人共同的决定,可在简俞白面前对温予柠动手却是王应对柳子的吩咐。
王应需要知道,这个三王妃到底对简俞白来说是否如传闻中那样重要。
爱,是一个人最大的弱点。
崩琼碎玉便是如此。
从前的简俞白不像简清悠,这个人没有一丝一毫过多的情绪波动,就像一潭死水。
可现在的简俞白不同了。
所以王应需要找到引起死水波澜的原因。
答案也很明显,简俞白很在乎。
爱可以演,但下意识的反应却不行。
在他亲身为温予柠挡箭时,那便是答案。
但光这一点远远不够,王应需要知道这点爱是多少。
若只是临时起意的爱,那么这点爱就太微不足道,远构不成威胁。
但若是真心,那么温予柠这个人就是他的破绽。
可柳子失败了。
她不但失去了一只手,还被丢了出来。
“咚——”
重重跪地的声音,伴随着左一个右一个打在脸颊的声音响起。
“夫人,是叶子无能。”
王应没回应,脸上依旧和善。
她轻声询问:“叶子,我养你们母女多久了?”
“五百五十六日,一载多一百九十九日。”叶子一字一顿,“自您救出我与母亲那日起,您的恩情我便没齿难忘。”
“没齿难忘吗。”
女人转过头,摆弄着窗沿的花草。
“那如果我要你死呢?”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开玩笑,可柳子知道不是。
柳子弯腰,磕头。
“只要能让夫人达到目的,那柳子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她顿了下,“只是在此之前……夫人可否能再让我见上母亲一面?”
直到听见最后一句话,王应的眼底才终于泛起笑意。
她弯唇,“当然可以。”
……
金灿灿的夕阳一晃而过,本还艳红的山庄慢慢隐入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