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瑶问他:“你近来无事可做?”
裴思谦摊手道:“皇兄皆是能人,我乐得清闲。”
他说得坦然,倒没有什么
格外的情绪,毕竟他年纪摆在那儿,父皇又常说他不够稳重,朝政上的大事自然不会交给他来处理。
他在贺明瑶脸上打量了片刻,问道:“还难受吗?”
贺明瑶嗯了一声:“已经好多了。”
裴思谦瞧着她眼底的青色,低声劝道:“要不下回还是别沾酒了,只是一杯就这么严重,要是多喝几口还得了。”
贺明瑶靠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日光下脸上的疲意比起寻常要更为明显,她喉咙已经基本好全了,只是身子像是大病了一场,透着虚气,呼出来的气是热的。
裴思谦坐在美人榻旁,顺手接过丫鬟递来的甘草茶,用勺子搅着又晾了一会儿才往贺明瑶手里递。
他道:“等你好全了,咱们去趟明月楼如何?”
贺明瑶正喝着甘草茶,闻言动作顿了下,过了会儿问道:“去那儿做什么?”
裴思谦随口找了个借口:“许久没去了,给靖国侯捧捧场。”
贺明瑶一口气将甘草茶喝完,又就着裴思谦的手用清水漱了漱口,这才说道:“靖国侯哪里用得着你我捧场。”
不过她确实有些时日没有去明月楼了,上一回去正好是她撞见十七皇叔那一次,隔着一扇门,她听到了对方对自己的评价。
贺明瑶想到裴盛淮时,脑中突然冒出了一点零星的画面,她愣了下刚要细想,后脑便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整个人打了个抖。
裴思谦吓得不清,站起来扶她:“怎么了,是不是难受了?”
他边问边扭头扯着嗓子吩咐丫鬟去叫府医:“动作快点,耽误了阿瑶的病情拿你们是问!”
贺明瑶拽着衣襟轻喘了几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来,她记不清自己方才想到了什么,像是隔着一层纱一般模糊不清,可那旖旎浓烈的感觉做不得假。
她茫然无措地眨了下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明明她从没见过十七皇叔那般模样,就算是想象,她都想象不出对方情动沉沦的样子。
可她脑中闪过的是什么?
裴思谦还在紧张地问她:“难受得紧吗,要不要躺下来?”
贺明瑶顺着对方的动作,在美人榻上躺了下来,她闭着眼,试图回忆起刚才脑中闪过的画面,可无论她怎么想,都再也拼凑不出半点来。
她眼睫抖个不停,心里突然空了一角,只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时间格外慌张。
裴思谦在旁边急得不行,可他又不是大夫,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像只热锅里的蚂蚁,时不时还要往窗外看一眼,看看府医什么时候来。
好在不多时,公主府的府医就到了。
裴思谦长舒了口气,让开位置站到一边,他盯着阿瑶惨白的脸色,不禁有些狐疑,阿瑶真的是醉酒才这样的吗?
他还没见过什么人喝醉后会这般模样,而且已经过去两三日了,怎么还会难受?
府医匆匆检查了一遍,又问了问情况,宽慰道:“姑娘别多想,一时忘了事在所难免,既然已经忘了,再去深究只会耗费心神,不如顺其自然,说不定哪日便记起来了。”
裴思谦插嘴道:“既然忘了,说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府医附和着点了点头:“殿下所言甚是。”
贺明瑶应下:“我知道了。”
她就算想要深究也记不起来了,昙花一现般从她脑海里掠过,再无踪迹。
裴思谦见了一回,只觉自己身上都出了层薄汗。
他重新做回到美人榻旁,苦口婆心劝道:“阿瑶,以后最好是滴酒不沾。”
贺明瑶没好气地撇了撇嘴,不过还是嗯了一声,头疼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她怎么都不愿再来一次了。
见她应下,裴思谦又道:“那还要去明月楼吗?”
贺明瑶想了会儿,还是摇了摇头:“娘亲要回来了,我要在府上陪娘亲。”
裴思谦闻言便没再提。
他在公主府待了大半个时辰,临走时不忘叮嘱她若是改了主意,别忘了叫他。
结果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皇兄说不定也要来,今日因为有事耽搁了,不然来的就不止我一个了。”
贺明瑶正在喝药,随口道:“你哪个皇兄?”
裴思谦道:“是我四哥。”
贺明瑶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嘴里含着蜜饯,实在不敢张口,怕一说话,苦味就压制不住了。
裴思谦忍俊不禁,闷笑着走了。
待人走后,贺明瑶将胧玉叫了过来。
她没怎么犹豫,直接问道:“我醉酒那日,十七皇叔也在公主府吗?”
府医让她不要深想,但她可以问问其他人,胧玉再怎么样记得都比她要清楚。
胧玉脸色变了变,先是略点了下头,然后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想起来那日的事了吗?”
贺明瑶摇头:“只是记起了一点零星的画面,好似有十七皇叔。”
胧玉稍微放下心来,她犹豫了下,照实说了一段:“十七皇叔确实在公主府,姑娘喝醉之后,奴婢去请公主时,十七皇叔就在旁边。”
贺明瑶表情错愕,那她酒后失仪岂不是全被对方知道了?!
胧玉说道:“奴婢当时压着声音了,可十七皇叔耳力过人,奴婢刚说完,十七皇叔就知道了。”
贺明瑶感觉自己又要晕过去了,她还不如不问呢。
她脸上腾起一片红晕,热得慌。
胧玉慢慢找补道:“十七皇叔没多问,还帮姑娘醒酒了,不过姑娘当时半晕着,应当是不记得了。”
贺明瑶疑惑道:“真的吗?”
胧玉点头。
贺明瑶抿了下唇,难怪她记忆中有裴盛淮,原来对方真的在,至于那些模糊荒唐的画面,大抵是她醉的厉害,凭空想出来的,醉酒之人常常胡言乱语地厉害,说不定她也是,混淆了现实和虚幻。
贺明瑶语气担忧,不确定地道:“我有没有在十七皇叔跟前乱说什么?”
胧玉摇头:“姑娘当时都快晕过去了,哪里还说的出话。”
贺明瑶捂着心口庆幸道:“那便好,那便好。”
她若是真当着十七皇叔的面酒后失仪,做出了什么异样的举措,或是说了什么胡话,她大约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人了。
胧玉觑着姑娘的神色,见姑娘没起疑,一颗心才悠悠回落到了原位。
她害怕姑娘记起来当日的事一时接受不能,姑娘连失仪都不能接受,要怎么面对当日发生的一切。
胧玉忍不住担忧,总怕有一天姑娘就记起来了。
她希望那日拖得越久越好,最好等十七皇叔离开京城之后,到那时候姑娘便是记起来也无妨。
她一时想的多了,没注意脸上的表情。
贺明瑶瞧见后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凝重?出什么事了?”
胧玉赶忙回神,急中生智道:“奴婢方才忽然想到家里的事儿了,兄长前阵子病了,也不知现在好全没有。”
贺明瑶闻言道:“那你回去瞧瞧吧,我在姑姑这儿不缺伺候的人。”
胧玉父母双亲也在国公府做事,倒是她的兄长不在,在外头寻了个闲职,否则她直接传个话回国公府问问就行了。
胧玉摆摆
手:“等姑娘好了我再回去。”
说完不等姑娘开口,又匆匆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上回送过一趟银子去了,而且有爹娘照应,出不了事的。”
贺明瑶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不似为难,便没再劝,只道银子不够就来取。
胧玉笑了起来:“够的,姑娘平日赏赐就给的够多了。”
当晚,贺明瑶入睡后,做起了梦。
梦里,她被人拦腰抱在怀里,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听得见那沉缓压抑的喘息。
她没有挣扎,甚至迫切地想要往对方怀里钻,身体里的浪潮一阵接着一阵,让她混乱难耐。
她仰头,想看看抱着自己的人是谁,结果才刚刚抬起一点,便被对方捏着下巴吻了上来,舌尖毫无预兆地闯入,不给她半点后悔的机会。
贺明瑶猛地瞪大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被人吻住,她想要逃开,可横在腰间的手臂死死禁锢着她。
对方不顾她挣扎抗议,汲取着她口中最后一点气息。
贺明瑶骤然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坐起身,额角爬着一层细汗。
心口的悸动似有若无,可梦里的画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好似沉溺在一汪温热潮气的泉水里。
第56章
“姑娘,大皇子来了!”
贺明瑶以为是丫鬟说错了,转头去瞧,没想到来人真的是裴思韫。
对方进来时她疑惑的表情还未收,裴思韫笑道:“阿瑶怎么这幅表情,是没想到我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