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瑶合上眼,不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胧玉在床头点了一根安神香,轻手轻脚地从里间退了出来。
她转身出门,看到来人时险些失声,还好及时伸手将自己嘴巴捂住,才没有叫出声来,将嗓音压下去后,才松开手:“王、王爷。”
裴盛淮眼尾的余光瞥过她一眼,直接朝屋内走去。
胧玉一愣,急忙追上去,用气音飞快道:“王爷,姑娘睡下了。”
然而前面的人脚步未停,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胧玉咬了咬牙,跟着进去了屋内。
裴盛淮停在床前,因为床头还点着安神香,所以纱帐并没有放下,只微微一垂眼便能看到那张睡着的脸。
自那日之后,他就没有再来见过贺明瑶。
哪怕同在公主府,他也不曾来过。
今日若不是撞见裴思韫,他依旧不会来,并非不想,而是不敢,他怕自己心生妄念,那日的发生的事犹如一个荒唐混乱的梦,无论他怎么克制,每一次闭眼皆会浮现在眼前。
可在旁人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后,他便再也克制不住了。
裴盛淮在心里对自己嗤笑了一声,无论他再怎么否认,再怎么辩解,都无法掩饰他心动的事实,生气也罢,失望也罢,皆是一时,只要胸腔内的东西仍在跳动,他便否定不了自己的心意。
可阿瑶不想见他,亦不想他靠近。
他原以为自己能做到,现在看来不过是缺少一个借口罢了,否则他又怎么会被裴思韫轻易挑起情绪。
他视线在她脸上细细描摹,沿着眉眼鼻尖一点点往下,最后落在那张菱唇上。
那花苞似的唇瓣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那日的红肿破口仿佛从未发生过,哪怕他再如何用力,也没能在上面留下半点痕迹。
他眼眸暗了暗,想要伸手将那唇苞弄乱揉皱,落在身侧的手用力攢了下,终究没有去动。
他看到了她眼底的疲意,她本就白,因此青色格外明显。
裴盛淮伸手,抚过她的眼底,手指触碰下的肌肤温热凝润,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却又多了一份羊脂白玉不曾有的柔软。
之间划过眼睫时,床榻上的人发出了一声轻唔。
裴盛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有一瞬间,他希望贺明瑶能睁开眼,将他眼底的情欲和爱慕尽皆看清楚,可她只是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便又安稳平复了下来。
他指尖微不可查地抖了下,贪恋一般从眼尾划过,而后才慢慢收起。
裴盛淮闭了闭眼,移开了视线。
“不必说本王来过。”
胧玉点头,直到看着十七皇叔彻底离开,才松了口气。
她方才几乎要以为十七皇叔会对姑娘做什么了,她憋着一口气,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提心吊胆的看着,好在最后十七皇叔收住了动作,没有再继续。
胧玉忍不住想,若今日姑娘没有睡着,十七皇叔过来是要对姑娘说什么?
她私心还是希望十七皇叔不要再来了,否则只会让姑娘徒增烦恼。
胧玉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要是十七皇叔能留在京城多好,让姑娘就不会这么烦心了,说不定这会儿圣上已经赐婚了。
她胡乱想了一通,又忙将脑子里的念头都赶出去。
*
贺明瑶睡醒后,睁眼便看到了长公主。
她半梦半醒,眨了几下眼睛,软软唤了声:“姑姑?”
昌平公主笑着应了声,唤婢女将她小心扶起坐稳,看着她喝了些水后,这才道:“本宫来瞧瞧你,睡一觉气色好多了。”
贺明瑶点头:“我也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
昌平公主知道这是情药快要殆尽的原因,那药实在歹毒,那日用尽了天材地宝,也没能一下子除清,直到这会儿余毒才完全消失。
她唤一旁的府医来把脉,府医之前在安安睡着时已经把过一回脉了,只是她不放心,无论如何还是稳妥为上。
“回公主,姑娘已经好全了。”
昌平公主当场赐了重赏。
贺明瑶亦十分高兴:“姑姑,我好了!”
她就说怎么这一觉睡得这么沉,原来是因为要大好了,她眨眨眼问道:“姑姑,那我是不是能回府了,娘亲快要回来了。”
昌平公主忍俊不禁:“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怕娘亲呢。”
说完,笑着点了点头道:“今日有些晚了,明儿日头出来后再回。”
贺明瑶嗯了一声飞快应下了。
昌平公主道:“今日大皇子是不是来见过你?”
她方才进宫了一趟,回来才管家禀报,不过那时候裴思韫已经走了,她便没见到这个侄儿。
贺明瑶笑了下:“嗯,来瞧我的。”
昌平公主瞧她的表情,不动声色地问了句:“安安很高兴?”
她想到今日回府后长青来见她时说的话,长青说:“如果阿瑶一定要从几个人里选一个出来,不要让她选裴思韫。”
长青今日来公主府是为了知道安安身上的情药有没有彻底祛除干净,她没想到两人会遇上。
她当时问长青:“是韫儿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
当时长青看了她一眼,回道:“我不会因为自己的事左右阿瑶的选择。”
她心道,不是自己的事,那就是裴思韫不行了,就她看来,裴思韫身为皇长子,并没有什么不足,反倒十分宽厚恭顺,是个完美的储君人选,但长青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昌平公主当时并没有答应,倘若安安真的喜欢裴思韫呢。
她想先看看安安的心思,所以这才突然问了。
贺明瑶脸上还挂着笑:“我高兴是因为病好了,才不是因为大皇子,而且谁来看我,我都高兴。”
昌平公主什么也没问出来,忍不住点了点她的眉心,颇为无奈道:“嗯,你都高兴。”
贺明瑶皱巴了一下脸,佯装难受道:“姑姑别问我了,我头疼。”
昌平公主转头吩咐道:“去把姑娘的药端来。”
婢女飞快应了个是。
贺明瑶大惊:“姑姑,我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还要喝药?”
说完见长公主没
有收回话音的意思,她赶忙辩解道:“姑姑,我头又不疼了,方才许是错觉。”
昌平公主不为所动,直到药碗端上来才忍不住笑了起来:“最后一剂。”
她从婢女手中接过药来,哄道:“安安乖,这碗喝完就没有了。”
贺明瑶皱了皱鼻尖,将药喝了。
第二日,回府。
贺国公特意没去上值,在府上等她,见了人后点头道:“瞧着气色好多了。”
贺明瑶抬了抬下巴,脸上全然是轻松雀跃的神色:“那是自然,我都大好了,气色怎么能不好,待娘亲回来保管发现不了。”
她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发现不了什么?”
贺明瑶猛地回头,等看清楚说话之人是谁后,整个人都高兴了起来,一双漂亮的眉眼弯着,大声唤道:“娘亲!”
肖夫人逗女儿:“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当做没听见你方才说的话。”
贺明瑶浑然不在意,亲亲热热地挽了上去:“听见便听见吧,娘亲我好想你!”
肖夫人点她:“稳重些。”
肖夫人心道,她离家之前,女儿还能装一装沉稳清冷的性子呢,怎么现在连装都不装了。
贺明瑶笑了起来:“这么久没见到娘亲了,自然稳重不起来,等过了这几日,我再装一装千金贵女的架势。”
她问道:“娘亲是何时回来的?”
贺国公在一旁终于插上了话:“昨日晚上。”
肖夫人点了点头:“你三表兄要来京城办事,就跟我一道来了,这会儿出门去了,待他回来就能见到。”
贺明瑶眨了眨眼:“三表哥?”
她记得自己是有几个表兄,但因为距离上次去江南实在有段日子,所以没什么印象了,她小声问道:“娘亲,三表哥叫什么?”
肖夫人看了她一眼,还是告诉了她:“肖兰辞。”
名字被念出来后,贺明瑶倒是想起了一点,她记得对方比她大不了多少,不过上头两个哥哥都是庶出,所以很得肖老夫人看重。
她问道:“三表哥已经接手家里的事务了?”
肖家是商贾之家,虽然富庶,却无地位,她记得她去江南的那回,肖老夫人还一门心思盼着肖兰辞念书考取功名来着,但是娘亲说三表哥来京城办事,这么说来,难道是肖老夫人终于发现肖兰辞没有念书的天赋,放弃了?
肖夫人一眼就猜到了女儿在想什么,颇为无奈地和贺国公对视了一眼,女儿生得太聪明有时也烦心,她点头道:“算是吧。”
说完又道:“不过还不算正式接手,这一回只是先来京城熟悉一下事务。”
肖家在京城亦是有产业的,不然当初肖夫人和贺国公也遇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