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盛淮起身道:“儿臣想起有事在身,先告退。”
太后看他表情严肃,便也没拦着,点点头道:“快去吧,别耽搁了。”
从慈宁宫出来,裴盛淮大步朝宫外走去,在走到宫门时,脚步顿了顿,冷声吩咐道:“去打听一下,贺明瑶这些日子见过哪个皇子。”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上了马车后一直没有开口吩咐,镇南王府的马车便一直候在宫门前,一动不动。
待到两刻钟后,侍从抱拳道:“回禀王爷,贺姑娘这几日每一位皇子都见过。”
裴盛淮拧眉:“每一个?”
侍从点头:“贺姑娘今日亦在宫中,见了大皇子。”
裴盛淮脸色幽冷,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阿瑶选了谁,可等知道那个阿瑶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后,他会做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右手覆在左手的手腕上,克制住心底不住翻涌上来的怒意,压住想要将阿瑶带出宫锁起来的冲动。
车夫问道:“王爷,现在回府吗?”
车厢内无人应声,车夫不敢擅做决定,马车一直停在宫门外。
两个时辰后,暮色降临,出宫的小门终于有了动静,身段窈窕的少女脚步轻盈地从宫门内走出来,菱唇微微翘着,昭示着她心情格外好。
贺明瑶还未走到国公府的马车前,旁边就来了人:“姑娘,我家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她轻轻朝另一边瞥去,瞧见了镇南王府的马车,落下的眼帘盖住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不妄她日日都进宫,终于等到了人。
她没动,站在原地问道:“王爷有何事要见我?”
对方摇头:“属下不知。”
贺明瑶表情不变,唇角始终含着笑:“天色已晚,今日就不叨扰王爷了。”
她说完略一颔首便走了,对方不敢拦她。
身后车轮声响起,镇南王府的马车滚过青砖停在她身侧,车帘撩起,车内之人凤眼微垂,视线直直落在她身上,嗓音清冷无比:“上来。”
第75章
贺明瑶朝他看去,车帘后的人目色沉静。
她仔细看了一会儿,在那片优渥俊美的眉宇间看到了几丝暴戾,尚且能压制。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对方是从慈宁宫出来的,这样的反应,应当是从皇姑奶奶那里知道自己已经选好人了,十七皇叔进宫从不久留,今日却一直等到她出宫门,是特意打听过她这几日都在宫里见了谁吧。
贺明瑶心想,十七皇叔还是喜欢她的。
不管当年发生过什么,不管落雨天会不会印象十七皇叔的心绪,都掩盖不了对方喜欢自己这个事实。
她翘了翘唇角,又勉勉强强压下来,不想暴露自己的得意。
十七皇叔要她上马车,她这时候上去,一定会被对方逼问为什么要选其他人,也一定不会再避开对她的感情,但是她要的不单单是十七皇叔的承认,她还要其他。
她没办法肯定十七皇叔会松口告诉她当年的事,起码现在对方不会说的,时机还未到,更何况马车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贺明瑶努力将心口的那份欢喜压下来,她克制住想上马车的念头,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她可以再稍微等一等。
她仰头,对马车里的人轻轻道:“皇叔,天色已经晚了。”
说完后又看了十七皇
叔一眼,这才强装淡定地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朝国公府的马车走去。
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陡然加重,冷淡无波的声音不怒自威,克制着眼中的戾气念出了她的名字:“贺、明、瑶。”
她依言站定,但就是不上马车,隔着车窗和马车里的人对视。
她不信十七皇叔能在宫门口做出将她掳走的事,但也不敢将人逼急了,眼瞧着十七皇叔面色愈来愈暗,她赶紧开口:“今年秋日太短,公主府的菊花宴一直没来得及办。”
裴盛淮搁在膝上的手顿了下,面上恢复了片刻的清冷,等着她接下去的话。
贺明瑶偏头,语气认真:“两日后,姑姑要在公主府办冬日鹿肉宴,无论皇叔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
离她生辰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两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十七皇叔应当会答应下来。
贺明瑶说完,等了片刻,却一直没有等到对方回应,悄悄蹙了下眉,恰好有风吹来,她呛到了一口寒风,忍不住咳了两声。
再抬头,便听到对方开口道:“两日后,我在公主府等你。”
车帘落下,马车顺着车道缓缓离开。
贺明瑶站在原地目送,等马车转过路口,这才没忍住弯眼笑了下,十七皇叔应当是生气了,都气的忘了自称本王了。
旁边,胧玉理了下她的披风,催促道:“姑娘,快上车。”
说完,又小声不满地嘟哝了几句:“真是的,有话非要现在说吗,累姑娘在风口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养好的。”
贺明瑶唇角一直翘着:“大概是气晕了吧,忘了这儿是风口了。”
胧玉又催了催:“姑娘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这要是又咳上了怎么好。”
贺明瑶上了马车,才解释:“方才只是被寒风呛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已经痊愈了,便是气血两亏也没有旁人说的那般夸张,何况这几日将养着,一日好过一日,只瞧气色也能瞧出来。
两日后,公主府设宴。
秋狩出事后,京城许多人家挂了白幡,虽说那日死在围场山林的大多是近卫,在能在世家大族的继承人跟前做近卫的也不是什么平民百姓。
京城萧瑟的气氛一直维持了一个多月,昌平公主设宴,才将这点肃穆沉闷的气氛缓和回来,否则苦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大节,就有些太过了。
贺明瑶这两日照常进宫,还是同先前一样在宫里一直待到下晚才回府,她知道十七皇叔肯定会打听她的动向的,根本也没想过要瞒。
出门前,肖夫人特意将女儿叫住,嘱咐道:“可别贪杯了。”
贺明瑶点头,乖巧无比,娘亲还不知道上回她醉酒的真相,否则不光是她要挨训,爹爹都要跟着被骂了。
她到公主府时,还未开宴,来的不早不晚,与许多来参加宴席的人正好在门前遇上,互相寒暄了一番才进府。
有贵女问起她今年生辰可要设宴,她点头,顺势做了邀约。
昌平公主亲自来迎她,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戳了戳,笑问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贺明瑶十分好脾气地任由长公主戳脸:“再过几日就是我生辰了,在打听他们要送什么礼呢。”
昌平公主闻言,忍不住仔细瞧了瞧她的神色,见没任何异样,倒是稀奇起来:“前阵子不是还分外为难,怎么今日瞧着倒有几分迫不及待了。”
贺明瑶抿了下唇,脸上笑意仍在,含羞带怯地唤了声:“姑姑。”
昌平公主见状也跟着乐了起来,不过却没问她选了谁,只道:“你想到了便是,无论是哪个皇子,姑姑都高兴。”
贺明瑶挽着长公主的手臂,四下看了眼,没找到想要见的人,顺势打听道:“姑姑,他们来了吗?”
昌平公主扬了扬下巴:“一早就来了,在后面的花厅里呢。”
她就说怎么今天的宴会,几个皇侄都这么积极,看来都是奔着阿瑶来的,想着在生辰前再争取一二。
她不插手阿瑶的选择,之前给过瞧阿瑶实在为难才给了建议,如今阿瑶自己有决断,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昌平公主拍了拍贺明瑶的手,道:“快去花厅坐坐吧,那儿暖和。”
待贺明瑶走后,昌平公主才转身,就听到下人来报:“公主,镇南王来了!”
昌平公主挑眉,惊讶不已:“长青?”
她是往镇南王府递了帖子,但只是例行公事,按长青的性子是不会来的,先前几次来,还是因为有正事,今日确实只是一个简单的小宴罢了。
昌平公主拧着眉去门口迎人,心道莫不是宫中有事,让长青过来传话了?
昌平公主还没走到门前,就遇上了大步而来之人:“你怎么来了?”
裴盛淮将帖子递过去,简单三个字道明了来意:“来赴宴。”
昌平公主没管那帖子,直接扔给了身边的下人,对着对方蹙眉凝视了好一阵子,才不确定道:“病了?”
裴盛淮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昌平公主在对方无声的视线中感受到了些许嘲讽,这才确定裴盛淮确实只是单纯来赴宴的,她漂亮的眼尾扬了起来:“可真是稀奇。”
贺明瑶尚且不知裴盛淮已经到了,她在花厅用茶,脸上被熏得和暖极了。
花厅里没有外人,除了她便是几位皇子,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说了句:“阿瑶生辰快要到了。”
花厅众人沉默了一瞬,紧跟着便问起了她想要什么生辰礼。
贺明瑶吹了吹茶水:“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她说的是实话,眼下她想要的只有十七皇叔,但这个生辰礼大概没人能帮她拿下,所以只能她自己去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