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凤目微凝，瞪了过去。
贺明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忙闭嘴不说话了，怕真的惹恼了皇姑奶奶，那她罪过就大了。
太后重重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
一句话刚刚起了个头就又收了回去，似有难言之隐，缓了些后问道：“当真是心甘情愿要嫁他吗？”
贺明瑶瞪大眼睛：“十七皇叔难道还能逼我不成。”
她语气认真道：“皇姑奶奶不是说我小时候就喜欢跟着十七皇叔吗？三岁看老。”
太后听她这么唤下意识就蹙了下眉，实在是有些听不得，又听她嘴贫了一句，只觉又想笑又来气，也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说过这话了：“你也知道那是小时候，如今是个大姑娘了。”
贺明瑶贫完一句又飞快收敛好脸上的表情，这一回认认真真道：“皇姑奶奶，我是真的喜欢他。”
太后被方才这么一岔，也生不出什么气来了。
贺明瑶新倒了一杯热茶端了过去，抿嘴笑了笑，模样十分乖巧：“皇姑奶奶，喝茶。”
太后看着她这幅样子又难受了起来，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就非要嫁给长青呢，那些个皇子哪个不是模样出挑的人中龙凤。
虽说这么想，但到底还是舍不得叫她一直端着，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忍不住又问道：“可是因为围场之事，才心生欢喜的吗？”
明明秋狩之前，还为难不知道要选谁好，太后想到她上一次来慈宁宫时特意打听过长青的事，总觉得自己猜中了，想说还恩不是这般还的，可那头的圣旨已经下了，现在劝回来也无用。
贺明瑶又将云片糕往太后跟前推了推：“之前就很喜欢了。”
她说道：“皇叔刚回京城时，您让他去青龙寺，正巧我做噩梦也去了寺里，那时候我就遇见皇叔了。”
太后手一顿，说起来还是她让两个人去的青龙寺，没想到在宫里没遇上，出了宫反倒又遇上了，难道真是天定的缘分？
贺明瑶挨了过去，挽住太后的胳膊，细声细气道：“我知道皇姑奶奶是为我好，可我当真喜欢他。”
太后心头一软，其实从赐婚的圣旨落下后，这事就没有悔改的余地了，为了这个，太后今早称病，连皇上来请安都没见。皇上愧对幼弟，这么些年总想着要弥补一二，如今总算寻到了机会，怎么可能不应，可那也不能用她贺家的姑娘做补偿。
太后抚了下贴在自己胳膊旁的小脸，又轻轻拍了拍背，若没有当年的事，长青顺顺利利长到现在，她也不会反对，可……
多劝无益，再多的话也只能化成一声长叹：“你什么都不知道。”
贺明瑶轻声接道：“我知道的。”
太后起先以为她是在犟嘴，可语气听着不对，转头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后，心里咯噔了一声。
贺明瑶慢慢点了下头：“皇姑奶奶我想起来了。”
太后脸色忽变，青白交加，险些失态，到最后几乎是从喉咙里顶出了一句：“那你还……还要嫁给他？”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忘了？当年你生生被吓晕过去，昏睡了整整三日，等醒来后就全都不记得了。”
贺明瑶知道皇姑奶奶为什么不愿，皇姑奶奶是怕十七皇叔失控下伤到自己，她若是实话实说十七皇叔都想起来了，皇姑奶奶只会更加反对。
她抚着太后心口帮着顺了顺气，冥顽不灵道：“可我就是喜欢他啊。”
第80章
冬至往前数三日,贺明瑶生辰。
日头高悬，却已经寒风瑟瑟，只是国公府的宴客厅和暖非常。
贺明瑶跟在肖夫人身边待客,去年这天她办了及笄礼,今年已经是准镇南王王妃了，连带着收到的贺礼都比往年要贵重些。
一盏茶后,胧玉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了句：“姑娘，几位皇子来了。”
肖夫人在一旁听见,点头道：“去吧。”
贺明瑶到前厅时，几人刚刚入府,一瞧便是结伴来的。
这还是圣上赐婚后他们第一次见,圣旨下来后她不是没去过宫里，但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避着她,她原以为今日他们不会来的,毕竟贺礼前几日就已经送到府上了。
视线交错,一时间,在场的人全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裴思谦才慢慢憋了一句：“皇、皇婶。”
说完后,一张脸又白又红,像是中了什么奇药，叫人不忍直视。
贺明瑶眨了下眼：“还是唤我阿瑶吧。”
话音一落,在场之人尽皆松
了口气,不为其他，只单单因着自小相识的伙伴忽然间长了一辈,改口实在太为难人了。
只是虽然不用改口，但心底不酸涩是不可能的，若阿瑶是在他们中选了一个,倒不会叫人生憾，可偏偏阿瑶谁也没选，转头就要嫁给十七皇叔了。
几人在得知赐婚的消息时简直目瞪口呆，第一反应便是传话的黄门弄错了，父皇怎么能不顾先帝口谕下这道圣旨，可冷静下来后再想，阿瑶嫁给皇叔和先帝口谕并不冲突。
裴思韫身为大皇子，拱手道了一声：“阿瑶，恭喜。”
之后便是一叠声的贺喜，阿瑶虽然没在他们之中选出夫婿，但这么多年情谊仍在，往后又是十七皇叔的夫人，更不可能不相见了。
贺明瑶弯眼笑了笑：“都进来吧。”
她领人去宴客处，瞧着众人三缄其口又忍不住想说话的样子，笑道：“别恼我了，今日是我生辰呢，等过了今日再恼吧。”
说罢，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不要等会儿，我敬酒赔罪？”
“不，不了。”
几人赶紧摆手，显然是还记得她之前喝酒将自己喝晕过去的事儿，眼下哪敢造次，要是被皇叔知道了，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气氛轻快许多，三言两语的说着话。
裴思谦憋了憋，没忍住问道：“阿瑶，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皇叔的？”
他记得当初皇叔刚回京时，阿瑶还怕皇叔呢，在宫里遇上时和他一道躲着不肯见人，哪里想到如今竟然要和皇叔成婚了。
他是真的好奇，可余下的几人并非毫无所觉，尤其是裴思韫，视线聚了过来。
贺明瑶神色如常，笑着道：“原本并不觉得欢喜，可围场出事那日，我被困在山洞好久，皇叔找到我时，我就心动了。”
她面对太后时可以说很早就喜欢裴盛淮了，但对着几位皇子是不能的，好在围场出事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借口。
裴思岱眼神暗了暗：“是因为救命之恩吗？”
贺明瑶摇头：“并不是为了还恩，是我在生死之际快要绝望时，皇叔将我拉了回来。”
她说这句话时语气并没有十分郑重，可越是轻快，越让人信服，何况这个原因足够说服旁人了。
裴思谦关注的点向来与众不同：“你怎么还唤他皇叔？”
贺明瑶无辜道：“你不也唤我阿瑶？”
裴思谦：“……”
他虽然也喜欢阿瑶的，但原本同皇兄们争胜算便不大，现在阿瑶要和十七皇叔成婚，他反倒是最想得开的一个，只是一想到阿瑶平白比他长了一辈，他就难受，吵嘴都不能愉快得吵了。
他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怕是以后找阿瑶玩都得先过皇叔那一关。
贺明瑶哪知道他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不然一定会哄他，以后不小心在十七皇叔跟前犯了错，她一定帮他求情。
今年的生辰宴同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便是她的身份，不过因为多的这一身份，今年只要是收到帖子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来了。
入席时，宾客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侧，可惜直到宴席开始镇南王都没有出现，但转念一想，镇南王若是来的，少不得被人议论，倒是不出现的好。
贺明瑶中途离席更衣，回来时，被等在半途的裴思岱拦住了。
她抬眼看向对方，脸上没有惊讶的神色：“四殿下。”
裴思岱垂在身侧的手掌蜷了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见阿瑶，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再没有更改的余地，可是如果他不来，不问清楚，心中的不甘就不会散掉。
他没有说多余的话，直接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事：“如果当日没有落雨，一切如常，阿瑶会选我吗？”
他并不蠢笨，秋狩之前阿瑶送他弯弓时，他就隐约察觉到阿瑶的意思了，所以他才会心生不甘，才会懊悔无度。
贺明瑶抿了下唇：“四殿下，这样的假设没有意义。”
她抢在裴思岱再次开口前道：“我无论回答什么，四殿下都会觉得我在说谎。”
裴思岱神色愣了下，捂脸轻笑了一声，阿瑶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他想听什么答案，这么说只是不肯再给他任何妄想的可能，他深叹了一声：“阿瑶连哄一哄我都不肯？”
贺明瑶笑了笑：“四殿下心性坚韧，何须我来哄。”
她不想同皇子们的关系闹僵，从一开始她便没有偏向任何人，只是秋狩那段时日，她真的考虑过选裴思岱，所以难免心中生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