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当初在梦里看见过的事,如今已经能肯定梦里的那个江南女子就是祁云了,而皇叔之所以会护着祁云是因为祁家两个兄长。
当时她还未见过皇叔,更不用说了解皇叔的喜恶了,所以那时她以为梦里的那一段画面便是喜欢,可如今她见过皇叔对自己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就不会再分不清了,梦里皇叔的维护之举并不带爱意。
虽说不知为何在她梦里,她是在京城见到祁云的,但左不过那点原因,她无意去弄清楚。
她只弄清楚了一点,就算是在梦里,皇叔那么讨厌她,也没有喜欢过旁人。
贺明瑶忽然笑了下。
她是方才更衣时才想明白的,之前从未细想过这其中之事,说起来还要多谢对方忽然登门要见她。
祁云见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忍不住抬了下眼,却被这抹笑弄得不知所措,这是同意了的意思吗?
可是这笑不是冲着她来的,祁云心下一慌,再怎么样她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不可能再收回来,她手指掐着掌心,整个人趴伏下来,声音哀切如泣:“求王妃垂怜。”
贺明瑶没去纠正祁云口中的王妃二字,反正对方也不是真心实意,若不是因为祁云求的人是裴盛淮,她倒是佩服对方能舍得出去这份脸面。
她等了几息,开口道:“祁姑娘现如今的住处被大雪压塌了吗?”
祁云愣了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贺明瑶没给她多思的功夫,继续道:“祁姑娘放心,既然你求到了我这里就一定能解决,稍后我便命人寻另一处地方安置你与你的母亲。”
她声音温和包容,脸上的表情却分外平淡,甚至有些冷意。
祁云终于听懂了贺明瑶话中的意思,她猛地抬起头,恰好对上一双淡漠清冷的眼眸,她知道这是对方给她下台阶的机会,只要顺着答应下来,今日之事对方便不会计较。
可她怎么可能甘心,她从几岁起就听哥哥们说镇南王的事了,如今有了可以接近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丝,她也不肯放弃。
她知道这位贺家千金看不上她,她身份低微,与王爷没有助力,可她是真心喜欢王爷的。
祁云咬了咬牙:“奴家想跟着您,伺候王爷,哪怕只是妾。”
只要能待在王爷身边,总能有办法让王爷将心思放在她身上的,日后若能为王爷生下孩子,便能母凭子贵。
她声音凄惶,自觉退了一步,可惜无人捧场。
贺明瑶唇角抿了起来,她看在对方兄长的面上已经给过下台阶的机会了,既然对方不要,那她也不用再留情面了,她嗤笑了声:“祁姑娘是在痴人说梦。”
祁云脸色一白,身子晃了晃像是要晕过去,最后勉强撑住,泪眼朦胧道:“您没有问过王爷,怎么知道王爷的意思呢?”
“为何要问?”
“你既然唤我一声王妃,难道我连王爷的后宅之事都管不了?”
祁云语塞,张了张口:“可王爷爱我。”
贺明瑶面无表情,觉得这位祁姑娘应该是脑子有问题,否则怎么可能跑到她跟前如此大言不惭。
她生出些许不耐烦来,不想再待下去了,原本她还以为对方别有居心,是受了什么人的挑拨指使,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蠢人。
她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下:“送她回去。”
梁文头都不敢抬,飞快应了个是。
方才前厅的门是开着,他是个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站得又近,里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恨不能将两只耳朵堵起来,所幸守在门口的就只有
他一个,将军的面子是保全了。
他几步走进前厅,看见祁云还跪着,方才王妃根本没让人起来。
梁文不觉得有什么,换做是王爷,说不定会让祁云跪上一日一夜好醒一醒脑子,王妃还是太心软了。
等他默默想了一通后,才发现自己也被带偏了,已经跟着念起了王妃。
算了,反正贺姑娘成王妃也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他大步走近,叫了两声名字:“王妃命我送你回去,祁姑娘请吧。”
祁云浑浑噩噩站了起来,视线茫然中扫过梁文的脸,又转了回来,她摇头道:“不,我要见王爷,王爷在宅子对不对,是你们在骗我。”
梁文:“……”
他十分后悔,早知道就不说王妃在了,应该直接把人拦在外面的,等日后王爷知道了这件事,保不准他要跟着受罚。
不过到底是以前好友的妹妹,看对方痴痴的样子他多少有些于心不忍,还是提醒了一句:“王爷不会纳妾,身边更不会有别人,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祁云抖了抖嘴唇:“我不信。”
梁文:“……”
他也觉得这祁姑娘脑子坏了。
第90章
差人送走祁云后,贺明瑶彻底不再想当初那个梦了。
雪停后的几日一日比一日冷,好在她闭门不出,窝在宅子里翻书习字,偶尔派人去书坊买几本话本回来。
一连半个月,几乎日日都一样,期间祁云不死心又来过几次,不过连她面都没有瞧见,直接被梁文拦在了宅子外。
胧玉从外头抱了一枝梅花枝进来,跺了跺脚道:“今日倒是不如昨儿冷了。”
贺明瑶从她手里接过梅花枝,插在窗口的细口瓶中,闻言笑了下道:“大概是要和暖起来了,毕竟快三月了。”
她说完,自己先愣了下,手上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而后又重新整理花枝。
胧玉道:“奴婢方才出去听见喜鹊叫了,肯定是个好兆头。”
贺明瑶平日不信这些,今日却多问了一句:“真的?”
胧玉赶紧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千真万确,奴婢耳朵灵着呢。”
贺明瑶笑了笑,正要说信,忽然就听见外头的响动声,有人从小院外飞跑进来,一直奔到了门口,喘着气道:“王爷来消息了!”
剪子哐嘡一声砸在了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贺明瑶来不及管这些,她猛地站了起来:“什么消息?”
“小的也不知。”对方躬着身将信朝前递去,说道:“王爷来了两封信,一封给梁侍卫,一封给您。”
胧玉立马将信接了过来,放到桌上,顺势将剪子收好,花瓶推到了一边。
贺明瑶眼下什么都顾不上,连坐下都忘了,直接站着将信拆开,急急抽出里头的信纸,只薄薄一张,一眼扫过,字迹龙飞凤舞,应当是匆忙之中写的。
她一目十行,飞快将信念了一遍,蓦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胧玉一直候在一旁,见状赶紧伸手扶了扶,也跟着着急了起来,嘴上却已经安慰上了:“姑娘别急,京城到江南好几日呢,说不准眼下情况就已经好了。”
贺明瑶摇了摇头,示意胧玉放心:“王爷没事。”
她只是被信里的内容震惊到了,一时难以置信,什么叫大皇子私造兵器,勾结朝官?
她扶着胧玉的手慢慢坐下,一时间脑中繁乱不已。
怎么可能呢?
先前因为她和皇叔订婚一事,她和裴思韫的关系有些生疏,可印象中的裴思韫一直宽厚有礼,谦顺德孝,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谋逆这种诛九族的大罪?
皇上还未定太子,在她看来裴思韫未必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
贺明瑶用力咬了下唇,重新朝信上看去,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并非是她看错了。
皇叔这封信写的急,只说了事情,前后缘由并没有详细交代,只让她安心,朝中安稳并未出大乱,待到事情处理完就会来京城接她。
贺明瑶将信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忽然又站了起来:“还有一封在梁文那儿?”
送信的人一直站在门口等她吩咐,闻言立刻答道:“是,已经给梁侍卫送过去了。”
贺明瑶问他:“梁侍卫现在在哪儿?”
对方回道:“应当是在外书房。”
贺明瑶没怎么犹豫,直接带着信往外走,皇叔给梁文的信里许是写了来龙去脉,就算没有写,梁文知晓的也应当比她多。
她走到外书房时,梁文刚刚把信放下,瞧见她时脸上没有半点惊讶:“王爷猜到您会来,特意在信里交代我耐心解释。”
说着,便把他那封递了来。
贺明瑶接过,拿在手中由上往下匆匆扫过,除了另外安抚她的内容,前头提到裴思韫的几行字并不多,和写给她的几乎一样。
她看完抬头问道:“你之前便知道?”
梁文颔首。
贺明瑶愣了愣,忽然想到自己生辰那日在府上设宴,裴思韫出言讽刺她了几句话,当时正巧被皇叔遇上,她便将对方的话原封不动转述了,那时候皇叔让她不用多放在心上,她还以为皇叔是指裴思韫在一时没能接受,等过段时间想通了就好了。
现在想来,皇叔应当在那之前就已经有对大皇子有怀疑了,只是一直没有出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