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被他察觉不自然,须得用尽力气去克制躯体的颤抖,尽量装得像以前。
于是,她顿了一下,就佯作不乐意地挣扎起来:“你!”
圈住她腰肢的手分外强势,以一种不会弄疼她、也绝对不让她挣脱的力度固定着她。半天过去了,她怎么挣动都爬不起来,看着倒像是主动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同时,因衣衫打滑与重力的影响,她的臀也在缓缓朝着他腿间滑去。
殷霄竹的眼神不由暗了暗,手臂收得更紧,不让她再动。
似乎接受了自己抵抗不了他的命运,怀里的少女停止挣动,雪颊生出两缕薄红,有点恼羞地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你是小孩子吗?别人不让你
做什么,你偏要做什么。”
很快,戳脸的手就被他整只握住了。
见她如此,殷霄竹非但没有不悦,心情似乎还好了些,懒洋洋道:“你不是担心我么?那我让你靠近些,亲自检查一下。”
怀里的人气呼呼地瞪着他:“歪理,你就是在欺负我酒力还没散掉,力气没你大。”
“我没有。”殷霄竹略一停顿,勾了勾唇:“但我记得,你不喝酒的时候,力气好像也没我大吧。”
听到他这么说,他怀里的人好像是真的恼了,忍不住抬手,打了他的肩膀两下。
他重新抓住她的手,改口哄道:“好好好,我有。”
由于身体贴着,陆鸢鸢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胸膛传来轻微的震动。
他在闷笑。
直到现在,陆鸢鸢也不清楚殷霄竹小时候为什么会是怪物的模样,还怎么杀也杀不死。但现在,她感觉自己摸到的只是普通的血肉之躯而已。
她真想亲眼看看,藏在这片胸膛里的心脏,是不是漆黑的。
殷霄竹的心情彻底好了起来,终于松开了手。
然而,陆鸢鸢大脑里的警铃并未静止。
她不明白,为什么殷霄竹会允许她看他的伤口。
还记得,去凡人界前,她一夜间同时撞破了他蛇尾和性别的秘密。秉承着“知道越多,死得越快”的原则,她醒来后,曾经明里暗里地向他暗示,她不知道他是男人。
当时殷霄竹姑且信了,可放她出去前,还是咬了她一口,留下威胁的把柄。
莫非是他后来复盘,觉得她那会儿的反应太拙劣,多疑如他,想试探第二次?
瞬息之间,几个猜测与跟它们相匹配的临场应对方案就掠过了心间。但表面上,她还是作出一副关心又担忧的神情。
殷霄竹亲自捋起自己的衣袖,果然,他的手臂上缠着雪白的绷带,一直延伸至他的肩膀。
不是能看穿性别的部位。
看来是她想多了。
陆鸢鸢略微低下头,指尖在绷带上若即若离地碰了碰:“那你下次要小心一点。”
殷霄竹蹙了下眉。
虽然她一进门就不断追问他的身体状况,但有些地方,还是和以前有了不同。
她不再喋喋不休地叮嘱他这只手不能用力、问他换过药没有、提出喂他吃饭。
一切都太得体,太恰到好处,反而隐隐透着股疏远的冷淡。
殷霄竹若有所思,也不再说话。
陆鸢鸢转过身子,双腿踩在床下,穿上鞋子,突然,她弯腰的动作一停,摸了摸肚子,转了回来,眨巴着眼:“元君,我现在真觉得有点饿了。可我不想吃零嘴,现在这个时候,厨房里还有热食吗?我想吃面。”
在蜀山,有三餐定时的规矩。早已过了提供餐食的时辰,饭堂里当然什么也没有。不过,如果是宗主之女提出要求,那自然不在话下。
等殷霄竹吩咐了人,回到屋中时,就看见陆鸢鸢坐在床边的软脚垫上,上半身趴在他的被褥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面颊泛粉,发髻松懒,如含春海棠。
应该是因为旅途辛劳,酒气也没散,犯困了。
刚才,他确实看见她频繁地揉眼,眼睛也水汪汪的。
殷霄竹停了一下,步伐放轻,踱步至床边,从上方注视着她。
……
他走进来时,陆鸢鸢就知道了。
她纹丝不动地趴着。等了片刻,意外地感觉到有只手在摸她的脸。像是不想吵醒她,对方用力很轻,拇指逐寸抚过她的颊边,有种爱怜的错觉。
陆鸢鸢没有挣扎。
虽然她完全没想到,殷霄竹会趁她睡着,摸她的脸。
如果情况允许,她真想睁眼看看他现在的表情,是在欣赏自己的所有物,还是觉得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亦或是觉得她蠢得很可笑?
早晚要被屠宰的兔子,居然绕着猎人转,还在猎人面前睡觉,他很得意吧。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流连在自己颊边的手僵住了。
……
她毫无防备地趴在自己前方,外衣的袖子铺散开来,压在手肘下。
殷霄竹的手指在她颊上划过,看她趴得辛苦,姿势别扭,正欲把她抱到床上去睡。在不经意间,他的目光掠过某处,发现她的里衣袖子,居然从外衣袖口里露了出来。
不是露出一角,而是掉出了一大截。
里衣是贴身衣物,女子脱下它,里面就只剩不足蔽体的小衣,男子脱下它,则变为赤膊。所以,里衣通常都会做得非常合身。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掉出来这么长一段的。
烛火明暗不定,焰心在墙上牵拉出一线细微的光。殷霄竹凝目,将这截里衣往外轻轻一扯。
这件里衣,是蜀山亲传弟子的制式。但很显然,并不是陆鸢鸢的衣服。看袖长和袖宽,定是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的里衣。
她穿的是别人的里衣。
就是由于尺寸不合,她特意把袖子往上卷了两折,才勉强合身。不过,也许是刚才动得太厉害,卷好的袖子还是松脱了,顺着她的小臂滑了下来,盖过了手腕。
殷霄竹的脸色骤然一变。
而就在这时,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她鼻腔里溢出了一声慵懒的轻哼,人还迷迷糊糊地闭着眼,但仿佛是一种印刻在本能里的习惯,她抬起手,覆住他放在自己面上的那只手,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心,仿佛露出肚皮向主人卖娇的猫咪:“……段阑生,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
这话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也是在撒娇。
没听见回应,她的眼皮慢慢一抖,睫羽上掀,隐约看清了坐在床边的人的轮廓。终于醒悟过来自己身在何方,潋滟的眸中闪过几分错愕,下一秒,她就松开了他的手,腰也立刻打直了:“元君?”
抬起头,一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美人面映入眼帘。
与他对视,陆鸢鸢撑着膝盖,懵了一下,似乎对自己半梦半醒时叫错人名的事并无印象。她搓搓脸,不确定地问:“元君,是面煮好了吗?”
第90章
房间中空气沉闷,犹如一个充满烛火在沉闷的空气里发出爆裂声。
针扎似的视线刺在自己身上,不可能毫无知觉,对上那双晦暗阴沉的眼,陆鸢鸢略感不安,低头,终于看见了自己袖下露出的那抹显眼的雪白。
她眼皮微颤,第一反应,竟是迅速地将双手藏到背后,仿佛一个被大人捉到在做坏事的早熟小孩,吞吞吐吐:“这,这是……其实……”
“其实”了半天,也没有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空气因而变得越发稀薄。这时,她的下颌被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了:“‘其实’什么?”
殷霄竹淡淡地接了她的话,语气仿佛漫不经心。
但他的手却并不如此。不同于方才流连在她面上的温柔,这一次,他硬是将她的脸转了上来。
陆鸢鸢对上他那双茶色的眼眸。平日总让人想到千斛明珠,一寸秋波。而此刻,秋波却已冻成寒冰,冰下有暗流汹涌。
相触一瞬,陆鸢鸢就飞快地避过了他的目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在雍国皇宫吃了酒,回房换衣裳时,一不小心穿错了阑生的衣服。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看得出她在努力地轻描淡写。
殷霄竹笑了一下,可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原来是这样。可他的里衣,怎么会放在你的房间?”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气氛再度僵持住了。
“那个,那个……”陆鸢鸢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败下阵来,握住了他的手,从自己面颊上移开,含含糊糊地说了实话:“不是他的衣服放在我那,是我在他的房间换的衣服。这么羞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嘛,所以我一开始才不想告诉你的。”
说到这,她抬起眼来,噘了噘嘴:“但是,这也不能只怪我一个人吧。元君,你来评评理,我那时喝醉了,衣服不合身也愣是没反应过来。阑生可没喝酒,发现自己里衣被我穿了,也不提醒我一句,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他也得负一半责任。下次见了面,他要是敢拿这件事取笑我,我一定要狠狠地捏他的狐狸耳朵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