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麻药
这孩子五官和从姍长得像。
但眼神和轮廓,又处处透露着趙今越的影子。
从姍逗了一会儿孩子,就让月嫂抱着去喂奶了。
趙今越回到病房后,瞧着她产后虚弱的模样,心里酸涩,他知道她怀孕期间很辛苦,如今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更是不容易。
她一路到今天,都很不容易。
他不想让她失望,难过,受到任何伤害。
这一眼久久凝望,他并没说话。
他心里始终悬着一顆心,关于陳煜,他不知道如何与她交代。
从姍见男人从外面进来,站在那儿,呆呆愣愣,眼神还很奇怪,她问趙今越:“怎么了?”
趙今越这才回过神来,往她床边走去,俯身落了一个吻在她额头,臉颊贴着她的皮肤,他声音暗哑地问了句:“害怕吗?
从姍愣了愣。
“当时害怕吗?”他又问了句,语气微颤。
浅浅的呼吸打在她臉上,她才知道,赵今越在后怕。
从姗想起自己在家里卫生间摔倒时,羊水当场破裂,地板上淌着一滩水,不心慌是假的。
她才二十四岁,第一次怀孕当妈妈。
赵今越不在身边,未知的恐惧席卷而来。
当时被推进手术室时,她也有过紧张和不安。
她平生第一次进手术室,第一次生孩子。
尽管医生全程都在安抚她,可心里还是很怕。
她害怕再也见不到赵今越,她害怕不能陪伴孩子长大成人。
她更害怕自己和孩子都出事,那样的话,赵今越要是回来,该怎样面对?
听到嬰儿哭声那一霎那。
她心里狠狠揪了一下,眼泪顺着眼角,就流淌下来了。
那是作为母親的下意识反應。
心里从此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
从姗有一只手还在挂着葡萄糖,她伸出另一只手抱了抱他,温声笑道:“怕啊…所以你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赵今越喉咙发疼,他薄唇抿了抿,眼眼角里有些湿意:“对不起,是我不好。”
从姗以为他在为她出事时没在身边,而道歉。
“好了,别内疚了,你看我和宝宝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我这么勇敢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曆过?生个孩子不至于,噢……”
她还反过来哄他。
赵今越忽然被她逗得笑出声来,配合她说道:“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从姗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麻药褪去后,伤口疼了好久,剖腹产还不能一直躺着。
医生建议第二天得下地适量地活动一下。
赵今越扶着从姗下地时,她疼得直皱眉,一双眼睛眼泪汪汪,可怜巴巴。
她痛感神经强,挂着镇痛泵止痛效果也不明显。
赵今越心疼坏了。
着急忙慌就要去喊医生。
被从姗一把拽住,大约是伤口实在过于疼痛,她小臉煞白煞白的,说话声音轻得很,“……过几天就好了,难不成你还让医生再给我打一剂麻药?”
那一瞬间赵今越也是无计可施了,他认真问道:“可以吗?”
“……”
从姗跟看傻子似的,她虚弱无力地拽了拽他衣袖,“……听话,别出去丢人了。”
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
也没听说当了爸的男人会降智啊……?
好在从姗刀口情况恢复得不错,差不多一星期后,痛感就逐渐消失了。
出院回到家里后,赵今越安排了专业的月嫂团队照顾。
凤栖路的家里,每天都很热闹。
小嬰儿眼睛长得和从姗特别像,很乖巧,月子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有时候喝完奶,嘴角还挂着甜丝丝的笑。
这孩子也不闹人,吃饱了就呼呼睡,乖巧得很。
从姗怎么看都觉得可爱,站在一旁的赵今越,却没忘记他在肚子里时,怎么折腾从姗的。
等从姗睡着了,他拉了一把椅子,静悄悄坐在婴儿床旁边,观察了好半天,这小胖墩子睡得倒是香……
赵今越伸手戳了戳宝宝娇嫩的脸:“知不知道你妈怀你的时,遭了多少罪?早这么安分不就好了?臭小子!”
“赵今越你在干什么?”
从姗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见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赵今越眼皮跳了下,收回手指:“……怕他着凉,我给他盖盖被子……”
从姗一记幽怨的眼神,“你不要闹他……”
年轻代谢好,从姗出了月子,体重就基本恢复到孕前了。
京城的冬天已经降临。
屋外白雪皑皑。
屋内暖气十足,从姗下午在卧室给孩子喂完奶之后,忽然听到桌子上手机“叮”了一声。
婴儿床里的孩子已经睡着了,从姗走过去,想把手机调静音。
却没曾想手机自动识别了人脸,几条新闻推送了进来。
#玛丽亚號首航出现暴乱#
#旅客被不法分子挟持遭遇意外落水#
#受害者至今下落不明#
图片上的人很熟悉,她手指轻点,心里有些莫名发紧。
照片里的人瞬间被放大开来,从姗睫毛微颤,手指不断往下划拉,几乎一目十行,在看到受害者名字那一行时,她觉得那两个字眼,刺眼极了。
忽然“轰”地一声,她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一根弦,断了……
她站在那儿,心乱如麻,眼神彷徨失措,她将手机捂在胸口,眼泪一顆一颗掉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姗听到卧室外有敲门声响起。
她吸了吸鼻子,又擦掉脸上的泪水,走过去开门。
林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递给从姗:“太太,有人给您送了一封信来。”
“谁送的?”
林姨茫然地摇了摇头:“快递送到物业那边,物业刚才送来的……”
林姨拿到信封时,还很诧异,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会写信?可看见从姗眼眶泛红,她才察觉从姗情绪不对,“太太,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从姗接过信封,挤出一丝笑来:“你先去忙吧。”
从姗关上门之后,觉得手里那信封沉甸甸的。
她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只小金锁,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封信。
信上的笔迹她熟悉。
曾经在福利院,他教她写过很多作业。
她看着看着,觉得自己胸口像是被压着一块巨石,压喘不过气来,眼睛被泪水淹没,视线模糊不已……
一颗心沉到极致。
——不知道你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小时候听老人讲过,孩子周岁带上小金锁,可以健康顺遂,但我可能等不到看见孩子周岁了,那就算我送给宝宝的出生礼吧。
这张银行卡,是你当初给我的。
你当初给我时,里面有两百万,我知道是你自己大学期间挣来的,和赵家钟家都没关系,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往里面添了20万,钱不多,算是我给你的嫁妆。
善善,我希望你明媚阳光,希望你被好好的庇护着。
希望你快快乐乐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希望你一生无忧。
你不会辜负我的希望,对吗?
寥寥数语,从姗放佛看见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对着她在笑。
虽然自卑,但对她永远那么真诚善良。
从姗身体一软,跌坐在地毯珊瑚,她捂着脸,头埋进膝盖里失声痛哭……
赵今越听到动静,从隔壁进来时,看见从姗坐在地上,一双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她旁边,蹲下身去,将她抱进怀里,
嗓子有些发干,声线低哑:“你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声音很小,却有些哽咽,“你之前说你出差,都是骗我的……”
赵今越安抚着她说:“从姗,这件事我必须做,我不想再看到你因为那个人渣,胆战心惊。我只是……后来才知道陳煜也在船上,我离京之前,就已经和他说过,这件事不让他插手,可没想到,他后来还是去了。”
一汪一汪的泪水,流淌进了他颈肩的衬衫衣料里,她喉咙哽得生疼:“你去了,陈煜去了,钟清许也去了……”
从姗哭得声音都变了:“你们这是做什么呢?瞒着我,替我解决掉所有麻烦…我應该怎么想呢……”
赵今越拍了拍她的背:“肖寅兴已经死了,你从此不必备受惊扰,至于陈煜,人既然还没找到,就还有希望……我们的人,一刻也没有停止找他……”
“从姗,你别太难过。”
从姗怎么能不难过呢?
陈煜失踪,她要如何释怀?
她做不到心无旁骛地不去想,他本应该有他自己的人生。
却因为遇见她,屡次三番出事。
最后把命都搭进去了。
一整个冬天过去,大海捞针一样,浮岛海域附近,迟迟没有传来搜救队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