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如今说起来,实在有些不光彩。
太原虽然也有已开采的金、铁、煤矿,但阮姐说太原应当还有更多未开采,没被发现的矿,不仅有矿,还有各种可以煅烧的岩石,以及耐火黏土等物。
读了几年的书,乔荷花就是脑子再笨,也知道这些东西有多重要,铁和煤就不说了,能制碱的灰岩,能烧制玻璃的石英砂岩,这些东西以往可都是要花大价钱从商人那里买的。
阮姐为了让商人们更卖命,还效仿朝廷的盐引,弄出了布引、香引和玻璃引——朝廷未必没有聪明的举动,盐引就是其中的集大成者。
战时为了让商人拼命运送粮草辎重,朝廷清查了私盐,商人想卖盐,只能想尽办法得到盐引,盐引就是“销售权”,而要获得盐引,就必须有功于朝廷。
为此,商人们几乎是竭尽全力支援前线,甚至常常亲自押送。
可即便如此,各地的产出也是有限的,老旧的管理和开采方式,导致商人们怀揣着极大的热情和钱,也买不来太多。
倘若他们自己就有矿,就能开采,先不说能少出多少钱,起码路上的损耗就要少一大半!
太原啊……
乔荷花和战友叹道:“太原人的日子要好过了。”
五通县就没有这么多东西,人穷,土地贫瘠,找了这么久就找到了滑石,如今五通县也弄出了加工厂,主要就是磨制滑石粉。
不过滑石粉倒不是五通县的衙门想要的收入来源。
太少,也不稳定。
如今五通县也开始造香露,听说找到了新方子,在南面卖的很好,不少商人拿到香引后指名要五通县产的香。
战友也叹道:“光是开采这些矿和岩卖出去,那就是一笔笔钱,比金矿也不差了。”
“现在谁还要金子?”乔荷花摆摆手。
金子都被收在朝廷手里,只少少放出一点,金价格外稳定。
普通百姓许多一辈子没见过金子,能见到银子都算日子好过的。
富裕人家的银子用不出去,只能换成钱,倒也会留一些再精炼后打成首饰,倒是金子,他们都留在手里,也算给自己一条退路。
这样一来,金银在阮响统治的地方已经基本丧失了作为“钱”的职能,反而成了奢侈品。
但这些东西不是全然没用。
倘若占据了青州,有了坚船利炮,前往高丽倭国,金银开道无往不利。
毕竟如今的世界,但凡是有文明的地方,金银都是货币。
但没有足够的货物,金银就只是金属,大量的流入一定会造成通货膨胀。
乔荷花虽然对货币这堂课没什么兴趣,但好歹也坚持着听完了。
老师当时还提了一个“恶毒”想法,如果他们将来能够占下青州,造出坚船利炮前往高丽和倭国,只要下狠心,给他们巨量的金银,买走他们的布粮油。
却只贩卖给他们贵价香露玻璃瓷器,并且不收金银,只要原材料和粮食来换。
那高丽和倭国五年就能亡国。
所有人都守着金山银山饿死。
当然,刚开始两国的王和贵族不会发现,时间一长还是会反应过来,但到那时候就已经晚了。
乔荷花现在想来仍然遍体生寒。
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摧毁一个国家。
这就是货币的力量,多可怕啊。
“真是吃不腻!”吃完了干饼和罐头的“专业人士”们躺在地上,毫不顾忌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舔着自己嘴角的油,“肥肉可香。”
“那是你吃的少。”旁边有人笑道,“吃得多了,全肥的肉就腻了。”
那人立刻反驳:“笑话!这世上还有肥肉吃腻的人?”
“皇帝都吃不腻呢!”
“要是人人吃全肥肉都腻,那得是神仙吧?”
“我就是活到老,死前,我都要吃大肥肉!”
第184章 勘探矿产(二)
勘探矿产绝非什么轻松的活,这些来自民间的“专家”也未必有什么说得出口的经验总结,彼此之间交流都磕磕绊绊,还得士兵们循循善诱,慢慢引着他们说清楚,才能记下来。
但要说累,还是士兵们最累,发现的矿产都要先挖掘出样品,用粗布包好,在粗布上写出是什么。
可到底是什么……“专家”们也不知道,同样的岩石,他们说的是不同的名字。
比如常见的,灰中泛绿,能拿去烧制后调配水泥的灰岩,在他们嘴里有的叫“青石”,有的叫“灰石”,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名字。
这还是士兵们认得的,能按自己知道的名字记。
但士兵们不知道的,就只能让“专家”们先吵一顿或几顿,等他们自己吵出个结果来。
乔荷花几乎从睁眼开始,就能听见“专家”们声嘶力竭的争吵声,她已经能在这声音中平静的去洗脸刷牙。
虽然不能擦洗身子,但在附近找到溪流还是简单,不入口的话也不必过滤烧开。
“乔将军。”一名专家摸过来,她声音沙哑,这几天吵得太厉害,今天都快说不话了,只能被迫放弃了今早的“商讨”,她手中捧着木杯,里头是烧开的热水,语气有些急切,“咱们往回走一趟。”
乔荷花刚刷完牙,她吐出一口水说:“孙姐,你叫我小乔,荷花都行,别叫我将军,我离将军早着呢。”
“往回走?是有什么说法?”
孙姐是个年逾二十,迄今未婚未育的女人,爹原是朝廷的铁匠,娘是另一个铁匠的女儿,她家也能算是铁匠世家了。
她生来见得最多就是铁砂、铜块、金银和煤炭这些东西,也曾在年少的时候和爹一起去矿里挑选好原料。
这回出来还是她同家人商量以后主动请缨报名。
她虽然有两个兄长,但兄长都是憨人,只知道火炉旁埋头苦干,又拙嘴拙舌,一句话掰成两句都说不清楚。
要说打铁,她不如父兄。
但要说辨认矿石,她自觉太原城未必有比她强的人。
孙姐小声说:“我还不能确定,不过你看。”
她反身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块石头,这块石头看着平平无奇,质朴的随便从路边都能捡一块,但她把石头转到更平的那一面,伸手用指甲狠抠。
这看的乔荷花眉头一跳,这是不要指甲了?
“你看。”孙姐做贼一样看向自己的“同行”,防备着他们说,“这种层状的云石,打成粉和上黏土烧炉子,做出来的炉子耐用,经烧,还不会漏气,用它来做火窑,烧出来的东西都要好许多!”
乔荷花:“云石?”
她没见过呀!
孙姐急道:“乔将军……荷花!你不知道,这东西对炼铁,炼铜,炼金都好!哪怕是烧瓷呢!省多少人手功夫,坏窑都要少许多。”
“这可是我家独门的功夫。”孙家有些得意,“我家世代打铁,铁砂嘛,代代相同,偏就炉子,别家学不来!”
她家可是靠着这一手,养活了六个儿女,都是铁匠,别家三个都不一定养得活,她小时候家里可是常能吃肉的。
“先不着急。”乔荷花说,“你记不记得具体在哪?”
乔荷花拿出一路走来画的舆图:“现在回去实在耽搁功夫,再要几天就要返程了。”
他们返程的路上也要勘探,自然返程要换一条路走,不会再途经来时的路。
孙姐:“……两日前经过的地方。”
具体在哪儿她说不上来。
乔荷花又拿出行日历,翻开两日前他们在舆图上的哪儿,对上之后叫孙姐看舆图上的地形。
“对对对。”孙姐惊喜道,“正是这里!”
乔荷花放心了,她又将此处标上点,在旁边写了个小小的云石,又将孙姐对云石的描述记到行日历上,这才再问:“还有别的吗?”
孙姐摆手,她好奇道:“荷花,你是官宦人家出身吧?舆图都会画呢!”
乔荷花一脸惨不忍睹,她扶额说:“你要学过你也会。”
普通兵丁虽然要学,但知道个大概就够了,她如今是排长了,必须得好好学,不知点着油灯熬了多少个大夜,出任务都不能丢下,这才练出来。
当年为了一根鸡腿当的兵,没想到不仅要当兵,还要上学。
她真羡慕陈玲珑啊,陈玲珑留在村里帮扶民生,估计不用学这些。
孙姐不太信:“我怎么学得会?我家就没有读书人!我爹是我家唯一识得字的人,还只识得自己的名字。”
“差点忘了。”乔荷花站起来,“你们都还没上扫盲班。”
这群专家还没上扫盲班就被拉出来干活了。
“我都二十多了。”孙姐对自己看矿有信心,对读书则是很没有信心,“我就认得个孙字,还不会写,我就不是读书的材料!”
乔荷花同情的看着她:“无论你是不是那个材料,回去了你们都得学,不学,将来就找不到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