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的弯月眉下是一双含情桃花眼,微微抬眼看向众人,楚楚动人,不管是孙太后还是其他妃嫔,顿时都生出一股我见犹怜之感。但周盈盈一举一动却又没有丝毫柔弱之感,称得上利落精干,倒是颇有几分反差。
难怪皇帝将一个乡野女子带入了宫中。
明明还未出正月,周盈盈却像是春日一般的明媚。
饶是孙太后,从她身上竟然也挑不出什么错处,甚至多了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她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当初刚刚入宫拜见太子妃的时候,只是那个时候她远不如周盈盈这般游刃有余。
“臣近些时日跟着女官们学了些小手艺,请娘娘们品鉴。”
何惠妃见她姿态翩翩,不由夸赞道:“好伶俐的女孩,我看着也很喜欢。”
周盈盈立刻甜甜应道:“谢娘娘夸赞。”
吴妙素从她身上隐约看到了几分朱予焕的狡黠劲儿,只是周盈盈与她截然相反,不管对谁都一样的圆滑,而朱予焕是不屑于在亲近的人面前这样卖弄自己的聪颖的。
若朱祁镇遇上周盈盈不是一个意外,而是刻意为之,那吴妙素几乎立刻就明白,她为何会选择周盈盈。
周盈盈的聪明是翻不起浪花的聪明,倘若她的“好运气”一直持续下去,聪明的她会成为有儿子的胡善祥,不聪明的她则会成为另一个孙太后。
孙太后见她这般机敏,不由攥紧了手。
尽管孙太后怀疑她是朱予焕的心腹,心中却又十分清楚,周盈盈必然会讨得朱祁镇的欢心,若是不尽快为朱祁镇选后,那么皇长子大概率会是周盈盈所生……
周盈盈的手艺很是不错,口感虽然比不得宫廷小厨房,但也算是不错,众位妃嫔纷纷夸赞起来。
这是未来的皇帝妃嫔,兴许是皇帝后宫的第一人,又是朱祁镇亲自带回来的,和她保持良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孙太后扯了扯嘴角,这才望向胡善祥,开口道:“待到太皇太后的丧期过后,也该为陛下择后了,慈惠皇太后以为如何呢?”
若周盈盈已经是朱予焕的人了,那她必须要保证下一任皇后和自己站在一起才行!
胡善祥不置可否,只是道:“择后不是小事,还是要由皇帝亲自决断,更何况还要动用内阁、六部,不是一句话的小事,不必急于一时。”
孙太后并未将胡善祥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瞥了一眼周盈盈,却见她仍旧神色自如,丝毫没有任何懊恼之意,不由心中一紧。
一般人听到心上人要大婚娶妻的消息,怎么会如周盈盈这般平静呢?
早就有了朱予焕打过的预防针,周盈盈自然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更重要的是眼前这群嫔妃在名义上都是朱祁镇的庶母,尽管不能像胡太后、孙太后这样对朱祁镇产生什么影响,但也一样需要尊敬,否则哪一个背后告状,传到朱祁镇那里,于她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不论自己如何搅动,这湖水都平静无波,孙太后有些不快地别过头。
第57章 公主府
吴妙素见状打破僵局道:“今日两位长公主不在,未能尝到周女官亲手做的点心,实在是可惜。”
孙太后这才有了点精神,扫视了一周,确实没看到朱友桐的影子,心中颇有些意外。
朱予焕忙于辅政,自然不可能每日在后宫,可朱友桐一向护着母亲,就像是狼崽子一般,怎么今日也不在宫中?
见妃嫔们都有些困惑,胡善祥轻笑道:“陛下准许桐桐和钰哥儿出宫建府,内阁拟了几个选址呈上,陛下命钰哥儿带她们姐妹二人出宫去看,最终选定地址正式建府,”
这件事孙太后一点耳闻都没有,不免流露出惊异之色。
郕王也就罢了,给朱祁镇挑选皇后之后也该为朱祁钰择选王妃,但朱友桐先前可一点要成婚的意思都没有,莫非胡善祥要给永清长公主结亲?
反倒是周围的妃嫔们,听到这话纷纷贺喜道:“这下永清长公主能出宫去作画了,以后还能将外面的情景画回来给妾身们瞧瞧呢!”
“是啊是啊,先前永清长公主又将从皇庄带回来的草稿重新画了一番,和那些宫廷画师们的画法截然不同,当真新鲜。”
“我听顺德长公主说了,这叫写意,和草书一般在神而不在形呢。”
“我看以后咱们永清长公主也是名垂青史的画家!”
有了朱予焕这个终身不嫁的长公主珠玉在前,这些妃嫔们自然不会觉得未出嫁便出宫建府有什么特别之处,眼看着朱祁镇要到婚龄了,总不能让未嫁的姐姐一直在宫中住着,到时候每日和皇后、宫妃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是不合适。
朱友桐先前在皇庄所绘之画,她们都一一传阅过,十分喜欢,只替她能够出宫去作画而欣喜。
胡善祥因为她们的话而流露出笑容,恰巧落入了一旁保持沉默的孙太后眼中,她望着那个笑容陷入了沉默。
以后没有朱友桐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话,她本应该高兴,可是看到胡善祥的笑容,孙太后又不免从心底生出了一种空虚凄凉的感觉。
原本她想证明皇后之位属于自己,后来她想拥有皇太后的尊荣,她的儿子是皇帝、她的女儿嫁给了武定侯的次子,荣华富贵她都有了,将来也可以入葬皇陵,与自己所爱之人同穴而眠,她已经成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处处碰壁?
更重要的是,凭什么处处不如她的胡善祥,可以露出这般轻松快乐的笑容……
周围的人对孙太后的心绪一无所知,只是恭喜着胡善祥。
宫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宫外的姐弟三人倒也十分轻松惬意。
三人一大早便出宫去,内阁呈递上来的选址都转了一圈,最终敲定了两人的府邸位置,都和朱予焕挨得极近,如此一来,姐弟三人在宫外联系也更加方便一些。
朱予焕带着两个小的选了一处酒楼休息,顺便解决午膳的问题,感慨道:“这样一来,除了陛下,咱们兄弟姐妹四人全都出宫了,以后走动起来倒是更加方便。”
朱友桐对自己的选址十分满意,笑嘻嘻地说道:“从我那里出来,好看的风景可多了,正好方便我以后作画,若是没事,还能去小钰家里叨扰呢。”
朱祁钰却有些心事重重,朱予焕见状道:“钰哥儿,怎么了?”
朱祁钰回过神,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我担心自己若是出宫,母后、娘还有何娘娘她们无人照料,难免觉得孤寂……”
母亲的心思比常人要深,这些心思是不会和朱祁钰说的,但他总能隐约察觉到这一点,尽管母亲不说,至少他能陪在母亲身边为她分忧,可一旦出宫之后,母亲的心事又应该和谁说呢?
朱予焕有些好笑,道:“若说孤寂,你没出生前,谁不是这样?况且何娘娘的炮仗性格,有的时候连母亲都压不住她,冷不丁就和人对上了,也就只有吴娘娘能管得住她,太后妃嫔宫中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冷清的。”
朱友桐也十分乐观,道:“就是就是,况且有娘在呢,今日编书校对,明日查账理账,闲都闲不下来,又怎么会冷清呢?”
朱祁钰对上朱予焕的眼睛,见她眉眼含笑,应声道:“两位姐姐说的是。”
其实他知道母亲和大姐姐私下有联系,那种联系十分隐秘,有的时候甚至只是依靠一个眼神。
这似乎和母亲让他独善其身的想法截然不同,但朱祁钰有一点十分确信,大姐姐强大却并非坏人,至少她不会伤害对她没有恶意的人,否则她也不会这样认真地教导他和三姐姐这样原本与她几乎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朱祁钰能够明白,大姐姐真正的家人始终只有胡娘娘和二姐姐,就像他也只将母亲当做自己唯一的亲人一般。
朱友桐不知道朱祁钰的想法,只是兴高采烈地说道:“干脆今晚我们不要回去了,就去大姐姐的府邸上休息一晚好了,怎么样?”
朱予焕伸手戳戳她的额头,揶揄道:“你是想饮酒作乐吧?”
被戳破心中所想的朱友桐也并不尴尬,反而搂着朱予焕的手臂,道:“好不好嘛,这几日姐姐还算有空,就当是陪我们了。”
朱予焕心中转了一圈,想着还算有些闲暇,道:“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先让人传个信回去。”
朱友桐欢呼一声,立刻叫酒楼里的小厮再上一壶酒,随后拍拍朱祁钰的肩膀,道:“小钰,你可是马上便要迎娶王妃的人了,也该学会喝酒了。”
朱祁钰面色一窘,小声道:“喝酒误事,这样不好吧……”
“上次徐娘子给我诊脉的时候说了,适度饮酒对身体也有好处呢。”朱友桐得意地说道:“而且药酒对身体更好,先前姐姐的酒坊还酿了人参酒呢。”
朱予焕有些好笑,道:“药酒还是喝自家的吧,别处的药酒若是造假,喝了反而对身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