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公主也是,早不昏迷晚不昏迷,偏偏和刘球的这档子事情撞在了一起,而刘球又死得格外惨烈,无怪这些官员们如此义愤填膺。
王振原本还有些怀疑为何会这么凑巧,可这件事想要如此巧合,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说这么做对朱予焕没有任何好处。
连他都忍不住怀疑顺德长公主,更何况是皇帝。
但偏偏顺德长公主这一招没有任何漏洞,称得上无懈可击,朱祁镇和王振看不出任何问题。
这两人在这里摸不着头脑,朱友桐却对这些事情一清二楚。
朱祁镇和她提起姐姐的事情的时候,朱友桐便猜测这件事并不简单,至少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当初她生病也就病了几天,姐姐的身体比她还要好,康复起来应该更快,按理说康复的奏本应该追得更急,即便不是当天一起送到,但也不会相差太远。
姐姐说不定早就好了,是故意将生病的事情传到京城,想拿这件事做文章。
朱友桐对于这些权谋的事情并不了解,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将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做。
反正她一向是没心眼的形象,不如无形之中将消息散播出去。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朱友桐当然要把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况且娘的病情也来得蹊跷,宫中的女医和太医都诊不出个一二来,朱友桐能够寄望的只有神佛。
“殿下有心了。”
朱友桐将最后抄写的经文交给旁边的道士,目送着对方拿去供奉,这才松了一口气。
陪着她一起出来的朱祁钰见状安慰道:“二姐姐放心吧,我听陛下说过,奏本出自大姐姐之手,确实是她亲笔所写,大姐姐平安无事,就连母后听到这个消息,身体也比之前好上许多。”
朱友桐哼笑了一声,道:“姐姐怕我们担心,肯定是一醒来就写了奏本让人送回来,身体能好到哪里去?那是陛下哄着我们玩。”
朱祁钰心中也明白这一点,但能够提笔写字,到底是证明了朱予焕平安无事。
“不过只要娘和姐姐平安,我就放心了。”朱友桐回头看了一眼大殿的牌匾,又乖乖地拜了一拜,这才对着朱祁钰笑嘻嘻地说道:“等过些时候,娘的身体大好了,咱们再出宫去庙会逛逛,买点小玩意儿带回去,这样等到之后周嫔的孩子出生了,也能当一份心意送过去,比送字画古玩要省钱多了。”
朱祁钰闻言有些哭笑不得,道:“二姐姐,这钱怎么省?给未来的侄子侄女是一说,周嫔的贺礼总不能少吧?”
朱友桐有些烦恼地挠了挠头,只嘀咕道:“好好好,那我亲自画一幅送她,实在不行,把先帝的幽兰图也送给她好了,那个肯定值钱。”
朱祁钰咦了一声,好奇地问道:“《幽兰图》?皇考还画过这个?”
“画是画了,是教我的时候画的,不怎么大。”朱友桐见他瞪大了眼睛,立刻义正辞严地说道:“这可是先帝画的图,懂不懂那个……叫什么来着……含金量!懂不懂先帝画图的含金量啊?而且我是收好装裱起来的,又不是揉成一团的废稿。”
当初朱瞻基偶尔有空闲也会指点朱友桐一二,因此朱友桐确实有不少朱瞻基的画,废稿倒是也有一些,朱友桐本想着处理掉,但怎么说朱瞻基也是皇帝,要是之后有人说她对御笔不敬就不好了,因此朱友桐只能将这些画作全部保存。
现在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朱祁钰一向辩驳不过自己的二姐姐,只是老老实实地说道:“那也要送些金银,我听娘说了,这个周嫔很有主见,也喜欢穿金戴玉的,要送她一些能摆在面子上看的东西。”
朱友桐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了知道了,那说好了,咱们四个一起送纯金的摆件,这下总可以了吧?麒麟、貔貅、狮子、大象……一人分一个,就这么定了。”
两人一面闲谈、一面走出寺院,见韩桂兰同人说话,朱友桐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韩桂兰走到两人身边,小声道:“刚才似乎是有军报入京了。”
第19章 传喜讯
正统九年的秋日,军报迅速入京,反而化解了朱祁镇此时的忧虑,原因无他,这下大家总算不用再把目光集中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了。
兀良哈骚扰边境、反复无常,这才是国家大事,朝廷上下可都是正经科举进入仕途的官员,却天天盯着所谓的“魇镇”,连边境的安危都不知道,如此一来成何体统?
借着这个机会,朱祁镇立刻开始大肆贬斥官员,其中便包括杨溥。
更准确一点来说,杨溥是借着这个机会就坡下驴。
朱祁镇岂能看不出杨溥的算盘,但这也算合得上朱祁镇的心思。
若是追查下去,朱祁镇也能将这些问题全都追究到杨溥的身上,好好整治一番。
但是已经有了杨士奇作例子,其他人想必也没有胆子再作祟,杨溥既然想走,那就随他去吧,反正内阁首辅的位置也不缺人。
比起这些,朱祁镇现在更加在意的是兀良哈骚扰边境的事情。
他原本忧心的是瓦剌,没想到兀良哈竟然敢顺着杆子往上爬,朱祁镇当然不可能容忍他们主动挑衅自己。
收拾不了瓦剌,还收拾不了你兀良哈吗?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不仅朱祁镇摩拳擦掌,王振也在一旁跃跃欲试。
他刚给皇帝“添了麻烦”,现在正是最好的将功补过的时机,王振当然不能错过。
朱祁镇下令命成国公朱勇、太监僧保、恭顺侯吴克忠出喜峰口,徐亨、蒋信、太监曹吉祥出界岭口,马亮、太监刘永诚出刘家口,陈怀、太监但住出古北口,曹义、施聚、崔源出辽东都司,为东路诸道,明显是打算将兀良哈三卫一网打尽。
如此还不够,之后朱祁镇下旨命杨洪、朱谦、石亨一同出兵,万余人一同汇合,打探情报,搜捕勦杀,奔着将兀良哈彻底剿灭而去。
期间成国公朱勇曾经逗留不进,贻误战机,这样的失误理应被参奏,但先前对官员们锱铢必较的朱祁镇此时此刻却十分大方,称朱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必斤斤计较。
最后这场征讨兀良哈的战争大获成功,朱祁镇心情极佳,朱勇的小小过错自然也就被置之不理。
在云南的朱予焕先是收到了杨溥的离职消息,不由暗自感慨油条还是老的滑。
她原本还有些纳闷,杨溥这样明晃晃地指使其他官员拿着这件事借题发挥,难道不怕朱祁镇针对?如今看来,杨溥是知道朱祁镇不可能连着把两任首辅都一视同仁地“处置”,所以才这样大胆出手。
如此一来,杨溥不仅能够全身而退,还能做出朱祁镇针对杨溥的局面,在其他官员眼里也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看来诏狱的大牢确实不是白蹲的。
至于朱祁镇征讨兀良哈,这件事有利有弊,一个是一定程度上减轻了蓟辽边境的压力,让过于嚣张的兀良哈知道什么叫做收敛,但瓦剌在旁边一定比朱祁镇还要开心。
兀良哈骚扰明边境是一回事,和瓦剌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瓦剌若是不在,明军又无法彻底控制辽东等地,瓦剌未尝不能去蓟辽一带放牧。
兀良哈被削弱,和阿岱被彻底歼灭一样,对瓦剌都称得上是一件好事。
更不用说瓦剌现在正处在统一的进程中,少一个外敌岂不美哉?
不过这件事在朱祁镇看来一定是大大的好事。
在他的眼中,不管是瓦剌还是鞑靼,又或者是兀良哈,都是绝对的敌人。
不管这些部族强大与否,对于朱祁镇而言,消灭一个还是两个都一样,反正迟早是要全部歼灭的。
既然如此,敌人少一个是一个,而且还都是自己亲自歼灭的,朱祁镇比谁都高兴。
按照正常情况来看,瓦剌在逐渐强大,边军也应该与时俱进才对,到时候明军即便只靠人数也足以大败瓦剌。
如果一切都只有这么简单,那倒确实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朱予焕看向标明了皇帝的厚实书信,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她看向怀恩,开口问道:“这封该不会也是……”
她实在是不想再看到这些令人头大的消息了。
怀恩见她面露难色,立刻解释道:“这个是京中的喜讯,大公主出生,皇爷亲自取名‘淑元’,不仅赏赐大公主白金一百两,又额外赐下庄田,还将周嫔晋封为德妃。老娘娘和二殿下都送了贺礼,庆贺大公主出生。”
朱予焕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好好好……这倒算得上是一件喜事。”她这才伸手翻阅信件,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她笑道:“钰哥儿也长大了,娘和桐桐正帮他相看呢,说是陛下已经吩咐下去慢慢筹备,年后八月便能大婚。想必再过个三四年,吴娘娘就要做祖母了。”
怀恩自然也早就看到了这个消息,温声道:“郕王殿下也到了成婚的年龄,只是先前忙于皇爷大婚的事宜,征讨麓川、改土归流接踵而来,也就没这个空闲料理……如今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筹备郕王殿下的大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