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见他仍旧是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不由大感光火,道:“太孙,看来是朕挑的孙媳不合你的心意,对朕的不满全都发泄在妻女身上了!你这皇帝当真是没有白当,有点心机全用在欺负女儿家了!”
“皇爷爷,孙儿没有这个意思……”
朱棣反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朱瞻基一时语塞,许久之后才道:“这……”
“敲骨吸髓的东西!”
见朱棣拂袖离去,朱瞻基只能叹了一口气。
如此也是给女儿一个施展才能的机会,到底姐弟两个感情好,还真能害了谁不成?
待到朱瞻基回去的时候,朱元璋正指着那投影里的太监开口问道:“这是谁给皇帝挑选的服侍身边的太监,啊?谁挑的?”
朱瞻基偷偷看了一眼,上面的人果然是王振,他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道:“太祖爷,是我……”
朱元璋早就已经按捺不住,将手中的投影遥控器砸了过去,精准无比地命中了朱瞻基的额头,小汩鲜血流了出来,顺着额头滴落在地。
朱瞻基不由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能见血。
朱元璋见状更多几分暴怒,对朱允炆道:“拿剑来!”
朱棣赶紧对朱高炽吩咐道:“告诉鬼差,快请高皇后来……”
朱高炽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连忙道:“哦……”
朱允炆刚刚拿来宝剑,门外从不开口的鬼差忽然出声道:“虽然这是朱家的家事,但即便是皇帝,在地府内也是要遵纪守法的,先前的事情最多只能算是家庭暴力,我们本着劝和的态度,不会多加干涉,但如果涉及鬼命,我们则无法装作不知道。因为‘复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之后明宣宗朱瞻基还需要继续在地府进行劳作,为了保证工作的正常推进,我们不建议采取危及性命的暴力手段。”
朱元璋阴恻恻地开口道:“只要不伤及性命,都算‘家事’?”
鬼差微微颔首,仍然是温柔的神态,但总让人有点不寒而栗。
“另外孝慈高皇后正在和新来的诚孝仁皇后闲谈,应该是没有闲暇来处理这边的事情。”
对上朱元璋的目光,朱棣默默挪开了视线。
到底朱瞻基是他的亲孙子,他也不可能真的对朱瞻基被“打死”坐视不管,不过既然不会闹出人命,他也就不过多插手了。
朱元璋如此暴怒,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王振将“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的牌子直接撤去,公然打了朱元璋的脸。
他可以容忍后代不如自己勤勉,让内官成为皇帝的左右手,但王振的行径何尝不是在挑战皇权?
“连朱予焕都知道不该让内官赴宴,更不能让他和大臣官员平起平坐,你和你这个逆子却姑息养奸!混账!”
朱高炽见到此情此景,默默地后退两步。
没办法,她们都是子孙后代,哪敢和这位太祖爷硬刚,况且以后还不知道要在地府呆多久,可不能得罪朱元璋啊。
朱元璋将朱瞻基一顿收拾,这才在朱允炆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坐下休息,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就算你要给他选个内官,怎么选出这么个不入流的货色!除了嘴里叼那几句诗文,心计浅薄、行为粗鄙,和你那个二世祖儿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怪不得说‘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国家就是被这种东西搞坏的!”他越说越气,道:“早知道你儿子是这么个东西,还不如把皇位给朱予焕,我看她未必比那个朱祁镇差!”
第4章 地府番外(四)
好在王振被朱予焕明里暗里收拾了一顿,不敢再嚣张猖狂,朱元璋胸口堵着的那口气才吐了出来,但还不忘指着朱瞻基训斥道:“没眼的东西,他固然年纪小,你是怎么教的?我怎么看他对这个王振,比对他姐姐、比对你这个亲老子还要好!”
这投影播放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了朱元璋的接受能力,尤其是触碰到了朱元璋的底线。
他可以勉强接受皇帝将手中的权力分散给手下的人,也可以勉强接受皇帝偶尔“偷懒”,但唯独不能接受朱家这个团体概念反而要看大臣、宦官的脸色。
他自己怎么责骂自己的子孙都可以,但是绝没有将教育他们的权力让给别人的道理,谁要是敢这么做,朱元璋必定第一个杀了这人。
王振虽然没有胆大包天到公然给辅政的长公主难堪,但也屡屡在挑衅和试探朱予焕。
在场的人都能意识到,朱予焕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考虑到王振是皇帝的工具,这才没有直接喝止,而是仅仅以弹压的方式进行“回击”。
偏偏这个王振是个蠢货,眼看着已经暗暗忌惮甚至想要对朱予焕出手,可朱祁镇却好像没有看到一般,任由王振和朱予焕打擂台,焉知他是不是也有借着王振来遏制朱予焕的意思。
说到底,朱予焕也不过是一个公主罢了,只要皇帝四平八稳地亲政,她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朱祁镇竟然想让奴婢踩到主人的头上,这不就是硬生生地折辱朱予焕?
朱瞻基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他的构想之中是让朱予焕自行挟制,怎么都轮不到王振一个太监跳得高,偏偏朱祁镇昏了头。
可朱祁镇到底是他亲自教导的儿子,朱瞻基只好硬着头皮为他开口道:“镇儿到底年纪还小……”
“还小?十三岁还小?”朱元璋看向旁边的朱允炆,道:“那个丫头……朱予焕,她几岁开始读书习武,十三岁的时候干什么了?”
朱允炆倒是记得一清二楚,道:“四岁识文断字,转年便开始锻炼身体了,十三岁的时候……似乎是在替父巡视辽东都司,她的身体倒是不错,看来是从小练武底子好。”
“你自己看看!”
朱元璋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好在他们都已经死了,否则朱元璋只怕是要再“驾崩”一次,气得他早就已经口不择言。
“都是十三岁,差别怎么这么大?”
“到底她是个公主,不能与皇子相提并论……”
朱元璋冷嘲热讽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朱高炽见儿子还想再为朱祁镇说话,赶紧上前道:“太祖爷息怒,太祖爷息怒,有焕焕在,不会出什么大事的,料想这王振如此猖狂,待到将来没了用处,皇帝自然会清算他的。”
他看了投影,便隐约猜到大臣们大都是意识到王振的背后是皇帝,不想断了自己的仕途,所以才无人胆敢公开和王振叫板。
换句话说,这天下是朱家的,又不是大臣们的,管你们做什么?
如今唯一有余力修理王振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皇帝朱祁镇,另一个则是有张太皇太后懿旨的朱予焕。
只是待到过两年皇帝大婚,朱予焕自然也就该自觉退居公主府,到时候就只能看皇帝的决断。
朱高炽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个孙子是操控王振昏了头,只知道拿王振来打压朝臣,却忘记王振也在损害皇帝的威严。
王振这样肆意妄为,手段阴险,无疑是将皇帝与大臣的关系拉远,都说“礼不下庶人”,政令何尝不是如此?若想治国,自然也不能和大臣们疏远。
朱高炽不由在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
朱元璋不屑地说道:“我看他算是废了,不如早些成家娶个媳妇儿,叫人把下一代养好,兴许对大明还好些。”
朱瞻基扯了扯嘴角,最后还是乖乖地退到一旁,沉默地注视着投影。
朱祁镇果然没有让众人“失望”,对于王振颇为信赖,王振也确实明里暗里想着各种办法要“扳倒”顺德长公主。
也多亏朱予焕行事谨慎,也没有忘记和皇帝打好关系,也尽量协助皇帝处事公正,称得上八面玲珑,这才平安无事。
朱允炆看着投影中朱祁镇田猎出游的场面,见朱予焕陪同在侧,还不忘敦促其他人保护好皇帝,道:“我看这顺德长公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处事这般周全,还能做到不逾矩,这朱祁镇是被她放在手心里逗着玩的小猫小狗。”
朱元璋连多余的词都懒得用,一言蔽之:“活该。”
他心中虽然很不待见朱祁镇,但到底朱祁镇是自己的子孙,是大明皇位的继承人,朱元璋更多是恨铁不成钢,实在不行,等这小子将来到了地府好好收拾一顿,也算是出气了。
朱瞻基知道自己对儿子的教导不算尽善尽美,但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长成现在这个模样,只能在心底宽慰自己,等到他成家之后,总有立业的机会。
无论如何,只要老老实实在皇位上待着,总不会犯什么大错的。
他也不求自己这个儿子能做什么明君,只要保证好好延续大明就够了。
众人心中各有想法,却见朱祁镇在皇庄内遇上了周盈盈,看他那副模样,就知道他是见色心起。
这下朱棣也看不下去了,道:“一个佃户的女儿,也值得他这么垂涎欲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