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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和倚月_墨青【完结】(86)

  柳溶月满脸尴尬:“呃……”

  苏旭恚怒万分:“我不管!你当上县太爷先把这厮臭揍一顿再说!否则难消老子心头之恨!”

  然后,柳溶月就见苏奶奶愤愤不平地倒头躺下:“睡觉!你别再说什么头回当官,心中害怕这等没出息的言语!我今天还是头回让人非礼呢!他奶奶的!真让老子搓火!”

  既然苏奶奶都在骂奶奶,看来奶奶是真急了。

  柳溶月再也不敢多说、连忙乖巧闭眼,她想:那什么……看来这官儿我还是得硬着头皮当!

  次日清晨宛平县衙

  论说新太爷上任都是自外县而来,赴任头日需歇在公馆,选定良辰吉日,再乘官轿进入县衙。

  这一路上百姓洒扫、驿站布置、人力脚夫、伺候应差,都是功夫,都要花费,都需折腾沿途百姓。可喜柳溶月大老爷恁地疼人,半个月前就巴巴儿地自己雇驴前来,竟将这些麻烦凭空为宛平省却。

  宛平上下感念之余,决定新太爷坐衙的礼仪再不能减!

  这日一早,宛平县衙门外即有最光鲜不过的一顶蓝呢大轿恭候太爷。

  宛平县衙上下人等,齐刷刷恭请穿戴一新的大老爷自衙门上轿,预备抬着大人吹吹打打,从东到西、由南至北,将宛平县全城环绕一遍,再热热闹闹接回衙门,才算行礼如仪。

  这日太阳好,天色湛青蓝!

  穿戴一新的太爷出了衙门大门儿,看热闹的百姓齐齐喝了一声彩:“大人好俊俏!”

  柳溶月头戴六品乌纱、身着青色官服、素银带子束腰,白袜云履。

  初升朝阳映着年轻县令簇新官服,她胸前鹭鸶彩补都在熠熠生光。

  柳溶月在众人簇拥之下,端庄迈步上了官轿。

  鞭炮声中,轿子离地。

  京县仪仗毕竟不俗:柳溶月官轿前有蓝伞顶马;左右亲兵衙役喝道;蓝呢轿前更有衔牌四块,上书“一甲探花”、“六品京县”、“宛平正堂”、“恩科进士”;轿后跟马的、捧护书的、押班次的、再配上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宛平官乐班儿,如此气派,如此风光,让坐在轿中的柳大人不由生出片刻恍惚:这当官怎么成亲差不太多?这气派可比我成亲那天热闹。

  哎?你说这要是猛不丁天打雷劈下来,我和苏旭会不会趁乱就换过来了?

  想到这里,柳溶月不禁挑开轿帘儿往外细看:外头不但晴空万里,它还就万里无云。

  见大人挑帘外看,围观百姓齐齐鼓掌喝彩。

  柳溶月心中感慨:哎,摸良心说,我这上任比朝颜成亲风光。起码我能撩开轿帘往外看,起码这帮人喝彩就为我一个人儿。

  官轿围着宛平兜兜转转,一路由东向西,为的是取个“紫气东来”的口彩。及至官轿回到衙门口“八字门”外还需绕上半圈,如此才叫“兜青龙”。

  下轿之后,柳溶月在一众人等簇拥之下,拜仪门、拜衙神,走上大堂向北下跪再行“拜阙”之礼叩谢圣恩,之后还要再拜官印,再拜神祗。

  柳溶月那天一拜、再拜、连三拜,直到下跪跪酸了腿,叩首磕痛了头,才告万事大吉,预备面南而坐。

  便是坐下也有个名头,叫做行“公座”之礼。

  她还不能立刻坐下,需先行敲梆,头梆传点七下,意思是“为君难为臣不易”;二梆传点五响,取个“仁义礼智信”的意思;三梆传点三峡,就是堂匾之上“清慎勤”三字。

  三梆敲过,堂下击鼓三响,乃是取“奉圣命”三字。

  直到梆敲已毕,鼓打已成,柳溶月才依礼入座,接受早已苦候多时的属员、书吏、衙役们的参拜恭贺。

  柳大老爷端坐上首,偷偷擦把数九寒天之热汗,心道:你别说,当官比成亲麻烦多了。

  参贺既毕,鼓打四声,扣着“叩谢皇恩”四字,才为退堂。

  以礼而论,太爷回家还需受家人祝贺,从爹娘至太太、从太太至子女,甚至门房厨子、丫头老妈、书童打杂,都需一一拜过才算礼成。

  好在她家现在人口简单,花厅门口只有穿红戴花的诗素笑欣欣地迎了出来:“当官大吉!大吉大利!升官发财!”

  柳溶月赏了诗素一小把铜子,张望着问:“苏旭人呢?”

  诗素“噗嗤”笑道:“活爹在里面摆了小宴等着你呢!赶紧去吧!”

  柳溶月缓缓转过东花厅、慢步迈入知县宅,只见堂屋之中、桌案之上,杯盘罗列、醇酒飘香,苏旭端坐桌侧,见她进来,他好郑重地起身相迎。

  那日,他紧紧握了她的双手,目光如许殷切:“月儿,有道是官一任、造福一方。大人待宛平要用分外心才是啊!”

  第49章 贤德之人

  柳溶月慢慢地自苏旭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指头,她不是很能明白他眼中的期许。她是女孩儿、是闺秀,从生下来起,长辈即教她要找个良人托付终生的。

  自古以来的那些为人称道的贤妇烈女,皆是从夫从子,勤俭持家。

  所以柳溶月那一刻觉得苏旭荒谬,你不能一边儿要我句句听你的话,一边儿要我为众生担责任。我后娘都明白这个道理:交了生猪税就不用再交屠宰税了。

  似是察觉了自己于此事毫不热心,柳溶月亲眼看到苏旭眼中热忱的光芒渐趋明灭,终于消逝不见。

  他讪讪地收回了手,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只是个小女子而已,她胸中没有守土有责,他怎么就误会她可堪造就?

  看着这样的苏旭,柳溶月心头忽而难过起来:她看得出苏旭伤心了。自二人相识,她几乎没见过苏旭伤心,他只是在发火、发火、再发火,怼天怼地怼爹娘、毫不掩饰他怨天恨命的坏脾气。

  可是现在,她看得出:他难过了。

  柳溶月是个善心的人,她忽然觉得对不住苏旭,毕竟这是人家寒窗苦读才挣来的功名,结果她就这么坐享其成,也难怪人家伤心。

  柳溶月给苏旭布了一些菜,她想试着让他高兴点儿:“苏旭,你看我今天走路够不够挺胸抬头?可没给你丢人吧?我今天接印,你看见了没有?”

  苏旭勉强挑了挑嘴角儿:“看见了。我和诗素站在后园假山上向外看到的。瞧热闹的百姓各个夸你容颜俊秀……貌若好女……”

  这话说的,让柳溶月直觉仿佛不是夸她。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旭的脸色,慢慢给他斟了一杯酒,悄悄思忖着这会儿苏旭听到些什么才会高兴?思来想去,诸般不好,最后她决定和他说些真心话儿。

  那日柳溶月的声音很小,但是眼神却颇为诚挚:“今天坐在蓝呢官轿里,吹吹打打夸官游街,我听全宛平的百姓皆对苏探花交口称赞,他们夸你进士及第,是天下头等有出息的好男儿。苏探花天资聪明,必是天上星宿下凡,才能少年显贵。”

  她笑得有些腼腆:“我说句不怕你生气的,我也不会打太大的比方。这份风光可比蒙着盖头热热闹闹地让花轿给抬进王府强了百倍!嫁人嫁得再好也是听天由命,做官儿做再低也是自己考出来的。多大的成亲仪仗都不如接印威风凛凛。我这辈子原是不能体会这路体面的,若非……若非和你换了身子,我到死也尝不到这份儿鱼跃龙门的荣耀与贵重……”

  柳溶月腼腆地将酒杯推到苏旭唇边,她好崇敬地看着他:“探花郎,我今儿正经八百地夸奖你,年纪轻轻考上一甲进士,你可真聪明真本事真了不起!苏旭,你的才学见识,月儿真心拜服。”

  苏旭的眼眶倏地酸了酸,好像已经很久没人和他说这些了,明明当个娘们儿还没两个月,他就是觉得自己已给封到石头里大概快一百年了。

  今天,他站在假山石上、掩在枯树枝中,眼睁睁地看着蓝呢官轿从自己眼前抬过,前有鸣锣、后有随从,赫赫扬扬的队列招摇过市。而这一切居然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可恨她鸠占鹊巢!可怜他为人作嫁!

  苏旭当时屈得一颗心都要翻过来了!老天为何如此待他?!

  他自己都说不清,当时是费了多大劲儿,才强压着自己没掉下滚滚泪来。

  身边的诗素才不会管他高不高兴,她只会笑话于他。

  诗素今天欢喜得叨咕个不止:“挨雷劈当县令,这是本事!是运气!是老柳家祖坟冒了青烟!”

  她浑不理苏旭站在一边儿嘴角抽动、脸色难看!

  所以苏旭万万想不到,让他数落了一个半月的柳溶月居然察觉了他的落寞,她居然体贴地悉心哄他。

  接过那杯酒,苏旭一饮而尽。

  说也奇怪,他刚才还嫌弃她女人心思,胸无丘壑;这会儿,苏旭忽然觉得柳溶月温柔小意,实在难得!

  愁肠百转之际,苏旭就听柳溶月絮絮叨叨地跟自己表起了忠心:“你放心。我定然顶着你的名头好好当官儿,绝不招灾惹祸。然后呢,咱俩谁也别闲着,寻访高人、进山拜庙的事儿也不能撂下。总要多想些法子,早点儿把身子换回来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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