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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和倚月_墨青【完结】(87)

  说到这里,柳大小姐真心实意:“我也不想霸占您一辈子的功名富贵。我就盼下辈子托生个公平年头儿,女孩子也能科举考试,做事做官。到时候我好好用功,咱俩说不定还能当个同窗好友呢!哎?苏旭,今天你依旧教我写字好不好?我可得快点儿学会你的笔体!县丞说我马上就要处理公务了!”

  苏旭听了柳溶月这番言辞不由感动,也是柳溶月这身子酒量太差,也是苏旭酒入愁肠、一时黄汤上脑,他不由自主地再次拽住了她的手指跟她推心置腹:“柳溶月!虽说你这人胆子太小,脾气太怂,脑子有时迷糊,看人眼光也差,说话嘴边儿还没个把门儿的。但是你这人心眼儿是真好!你说你怎么傻实在傻实在的!我看出来了,你这人能处!”

  这边儿苏旭一席掏心窝子酒话儿还没说完,他就见对面儿的柳溶月倏地变了脸色。

  新进上任的六品县令一甩袍袖抽出手指,人家是满脸愠怒外加特别委屈:“你才傻实在呢!讨厌!白瞎我哄你半天!你怎么这么说话!人家不跟你换了!”说罢,娇滴滴的大老爷顿足而去,小嘴儿平白噘得老高。

  刚巧进来送茶的诗素姑娘听了满耳朵,她深深看了苏旭一眼,长长叹了口气:“你就欺负她吧!早晚把她惹急了娶个小老婆回来,你就舒坦了!”

  苏旭红头胀脸:“她敢!不是我瞧不起她,她还有那尿性呢?”

  诗素冷笑一声:“人家现在可是采花贼都抓得回来的青天大老爷!她还有什么不敢?哼!我看会缝被的就是比会念书的强许多!”说罢,丫鬟姐甩着手绢儿臭美哒哒地扭出门去了,元宵节买的赤红头绳儿在脑袋上飒飒迎风。

  主子英雄仆好汉!诗素挺胸屋里站!

  徒留苏娘子守着一桌子酒菜发了好一会儿呆。

  酒意渐退,他心里不是滋味:柳溶月这就敢摔打我了么?官儿大脾气长啊!看我怎么收拾你!有本事你晚上别来找我睡觉!狐狸精把你吓死活该!

  左思右想,越想越气!

  苏旭觉得自己应该对得住自己,他当即坐在桌边儿,风卷残云地大吃特吃了起来。

  柳溶月是预备跟苏旭先怄半天气再说的,无奈家里实穷、奶奶管账。

  她在帘子外头眼巴巴地看着苏旭夹到第三筷子清炒虾仁儿,柳溶月终于忍耐不住,撩帘子进去一屁股坐在了“老婆”身边儿。

  难为她拿起碗筷还能委屈巴巴:“看什么看!皇上还不差饿兵呢!你敢不给我吃饭?”

  苏旭一句酸话从鼻子里哼出来:“这么快便与我和好了么?”

  柳溶月索性耍赖,她昂然怒道:“我就要和好!你待怎地?!”

  苏旭“切”了一声,随手扔了块手巾给柳溶月:“擦手!”

  皇宫暖阁

  殿角金炉,暖意融融;狻猊宝鼎,御香缥缈。

  刚刚下朝的宝祐帝头戴饰金点翠二龙戏珠翼善冠、身着大红织造云肩通袖龙襴直身,他好端正地坐在榻上以软巾揩手,神情认真、一丝不苟。其实他完全不用如此细致,年轻皇帝的手指颀长白皙,娇嫩得仿佛从来不曾碰触过人世间的肮脏东西。

  此番做作落在御前老监眼中,心中便有颇多玩味:与先帝相较,今上似乎更重穿着修饰。即便身在内殿,他也不肯卸下珠冠龙袍让自己松快惬意。就连圣上身边的心腹太监冯恩,那一身云肩喜相逢的蟒纹曳撒也颇有逾制之嫌。何人才穿曳撒?冯恩又不是内卫武官!

  宝祐帝擦过手指,放下手巾,随手接过小太监捧上的梗米粥。

  尝了一口,他倏地莞尔:“今日召见之时,吏部侍郎说了句民间俗话驳他上司,叫什么‘皇帝不使饿兵。’如此伶俐说辞,倒也新鲜有趣。”

  冯恩眼珠一转,大概明了此间所指:以朝廷大政而言,这桩公案简直小到不值一提。本朝惯例,县令不在原籍为官。新官上任吏部准定要拨发纹银三十两作为路途盘缠,还要为官员安排舟楫车马、旅途照应。此事因循已久,并无二话。只是到了苏探花这里,便有了些可以商榷之处。苏氏祖籍眉州,苏旭本人却生长在京城。以理而论,本不该派到京城首县做官。然而今上既然破例,苏探花又一早儿自己巴巴儿地雇了毛驴,那这三十两盘缠……仿佛给与不给都在两可之间……

  吏部官员会观风色,眼见圣上鄙薄苏氏,便装傻将这银子扣了。

  此事本来小到不值一哂,苏旭眼瞅要吃哑巴亏。无奈前日顺天府上报宛平县前任单知县贪墨库银、监守自盗。那么吏部去年给单关风的这个“优等”考绩,便显得有些突兀了。

  随即便有兰台御史上本参劾吏部,都老爷们妙笔扫过,随口将这等微末之事翻腾了出来。

  也是吏部尚书、侍郎素有嫌隙,二人居然在御前居然口角生风,结果被宝祐帝各罚了一月俸禄了事。

  想想刚刚朝中之事,宝祐帝饶有兴致地问:“如此说来,苏探花已经走马上任去当县太爷了?”

  冯恩连忙点头:“不错,苏探花已拜印三日。奴才这些日子天天派人看着他。苏探花自从接印之后,清仓盘库、阅城巡乡、对簿点卯、传考童生,桩桩件件,做得倒是按部就班。听说已经悬牌放告,定下正月二十一破日收讼,倒也不算个躲懒的官员。”

  宝祐帝吮口米粥,轻轻点头:“听说他早早到任,内惩硕鼠、外捉淫贼,倒是个有些手段的。这人瞧着斯文漂亮,看不出做事如此利索干净。”

  冯恩似在忍俊:“别个也就罢了。这探花郎智擒采花贼的‘花花对决’,外头传得神乎其神。说什么新县令一眼识贼子,三招擒歹人。苏探花寥寥数语便说得淫贼口喷鲜血、倒地不起。昔者诸葛武侯骂死王朗也不过如此。小苏相公竟是个神仙。”

  宝祐帝“嘿”然有声:“我倒看不出他有这个本事。”

  冯恩赔笑:“民间好事,以讹传讹罢了。苏旭这点儿微末能耐,自然不入陛下法眼。”

  宝祐帝轻声问道:“如何?苏探花这县令当得是否心怀怨望?明里暗里有没有抱怨朕将他明珠暗投?”

  冯恩低眉答:“这倒没看出来。派去打探的人都说,苏探花这官儿当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以至于他七尺男儿,现在看着吓吓唧唧,都不怎么敢挺胸抬头走道儿,说话声音也凭空小了许多,听说是小心谨慎得很啊。看来他那桀骜脾气吃了圣上磨炼,是有所收敛的。”

  宝祐帝手中一停,不觉诧异:“竟然如此谨小慎微?”

  冯恩满脸郑重:“也算难得。”略沉一沉,这位皇帝身边的心腹内官察言观色跟了一句:“陛下,这苏旭贤不贤的,先前总没跟着秦王跑不是?可不像他前任的单县令,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跟谁都缠夹不清。朝廷水深,也难怪淹死得不明不白。”

  皇帝耐性地用绚白银勺慢慢搅动着八宝米粥,他冷眼看着青玉碗中的小小波澜,声音极为平淡:“如此贤德,偏又上赶着做了三郎的姻亲,也是费解。且不急,再看看。尾生抱柱,才算真心。”

  宛平大堂屏风后

  头戴乌纱、身穿官服的柳大人死死抱住后殿廊柱,口中不断苦苦哀求:“不是!我这就得去过堂吗?我害怕……这审案着什么急?咱就不能再等等么?”

  苏大奶奶一根根地掰着柳溶月的手指,口中不住恫吓:“等什么等?有什么好等?你是去上堂审案,又不是过堂挨打。犯法的还没怕,你断案的怕什么?再说你躲得过初一,你还躲得过十五吗?你别害怕,我在屏风后陪着你还不行吗?你若碰到不会的,我在后面给你提词儿。”

  柳溶月哭道:“那也不行。我实在不敢!”

  苏旭扭头看向诗素:“发什么愣啊?还不帮忙?她不断案,就没俸禄,没有俸禄,咱吃什么?”

  原本袖手旁观的诗素,闻听此言立刻倒戈投降!

  她推了三推,搡了三搡,眼见大小姐还抱着柱子岿然不动,恨铁不成钢的诗素对着柳溶月咬牙切齿:“马打江山驴坐殿!你就是个铁废物!人家千难万难官儿都考上了,你去腆着大脸混事儿还做不到吗?”

  柳溶月哆里哆嗦、泪眼朦胧:“可是……我不会啊!”

  诗素急道:“刨除吃奶,没有生来就会的!走道儿还是后学的呢!你且去干个试试。哎?小姐,你看那可不是咱家老爷也来劝你?”

  即在柳溶月分神四顾寻找父亲之时,诗素一脚狠狠地跺在小姐的大脚豆儿上:“你给我撒手吧!”

  柳溶月“哎哟”一声,果然吃痛松开了廊柱。

  诗素与苏旭看准机会,双双用力将她推到阶前。

  柳溶月垂死挣扎地拽着苏旭的手指:“我……我真不敢……我怕说错话他们笑话我!”

  诗素忙不迭地替小姐整理衣服袖子:“我估摸着,当官儿也不外做事儿。你就放心大胆、随行就市地干呗!你怕什么笑话?人家把褥子缝拧了的,还照吃一天三顿呢?怎么就你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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