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猝不及防被她按着坐下,身体微微僵了一下,耳根那点刚褪下去的热意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他下意识地想开口,却见苏绒已经飞快地松开了手,转身从袖袋里掏出那张被她仔细折好的廷尉公文,还有一张她自己画的简易地图。
少女靠得有些近,几缕乌发调皮地拂过林砚的侧脸,一股干净的皂角味儿混着油墨和若有似无的焦糖甜香,不讲道理地钻了进来。
林砚只觉得呼吸微微一窒,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她按在地图上的指尖,那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健康的粉色。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聚焦在地图上,紧接着就见苏绒俯下身,指尖点着上面两个用朱砂圈出来的小点和中间那条细线。
“林砚,长公主说的果然没错,刘四身后的果然是胞人寺!”
“长公主?”
林砚微微一怔,目光从地图上抬起,带着一丝询问看向苏绒。
苏绒正埋头搞事业,闻言指尖悬在半空,抬眼瞥了他一记,杏眼茫然地眨了眨,蓦地“啊”了一声,这才恍然大悟似地想起这茬儿。
“哦!对!就是前几日我去公主府,殿下特意让我带话给你。”
“殿下特意提及胞人寺?”
苏绒被他问得又是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嘴一撇,带着点货真价实的怨念,似嗔非嗔地飞了他一眼。
“正是,殿下说让你查案时留意一下,不过嘛……”
她慢悠悠拖长了调子,故意顿了那么一下,眼底漾开一圈狡黠的光,像小狐狸发现了新玩具,上上下下将林砚扫了个遍。
“殿下这话都递出来好几天了,我倒是想早点告诉你,可某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想见一面比登天还难!”
“廷尉衙门门槛高,我这小掌柜想进去递个话都摸不着门路,可不就耽搁了?”
她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林砚:“……”
他听着苏绒这倒打一耙的小得意,看她理直气壮得尾巴快翘上天的模样,只觉得一股热气噌地一下又涌上了耳根。
很好,这下连脖子都开始暖烘烘了。
虽然说,上次之后他确实借着政事躲了她两天…但廷尉衙门的大门何时对她关过?
昨日她不就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吗?
可这些话堵在喉咙口,对上少女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反倒是脸上那点刚褪下去的红晕,又不受控制地悄悄爬了上来,连带着脖颈都有些微微发烫。
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窘迫。
“咳…是我疏忽。”
苏绒看着他这副明明被冤枉了却无从辩解,只能独自闷着烧红了耳根脖子的窘样,心里那点促狭的小得意更浓了。
她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刚准备继续讲下去,林砚却像是被那笑意烫着了似的,猛地偏过头。
耳根那点薄红迅速蔓延至脖颈,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随即轻咳一声,朝着门口方向扬声道。
“外面的是谁?进来。”
苏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弄得一愣,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门口——
可不是,方才怎么没发现有两颗脑袋就这么杵在门口?
这岂不是说,刚才那点小埋怨…都被听去了?!
明明也没什么的,可少女偏偏觉得脸颊像被灶膛里的火星子燎了一下,瞬间就热辣辣地烧了起来。
她几乎是立刻缩回了按在地图上的手,人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和林砚的距离。
门外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紧接着门板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两颗脑袋一前一后地探了进来。
前面是张不易,脸上挂着心照不宣的窃笑,眼神在苏绒和林砚之间来回扫视,嘴角咧到了耳后根,仿佛捉住了惊天的大八卦。
后面那个是张不容,平日里总是懒洋洋挂着笑的脸,此刻却罕见地没了笑意,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点微妙的神情,似乎藏着什么心事。
苏绒被张不易那副抓奸在床的表情看得脸颊一热,刚才那点促狭劲儿瞬间散了,连忙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个正经掌柜。
“咳…张录事,张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啊,是老大叫我们来旁听一下……”
说是旁听,可张不易嘿嘿一笑,搓着手走进来,眼神一边在两人脸上溜来溜去,一边满脸都荡漾着姨妈笑。
最后被林砚冷飕飕一记眼刀飞过来,才猛地一缩脖子,讪讪地把那过分荡漾的笑容收了回去。
这哪是过来旁听的,明明就是来看热闹的!
苏绒被张不易那副样子弄得有点窘,赶紧把目光转向张不容,见他神色还是有点不太对劲,便主动招呼起来。
“张先生,你过来看看。”
张不容闻声,脸上那点懒散笑意勉强挤出几分,抬脚走了过来,很自然地站定在苏绒身侧,几乎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身后半步。
他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地图上,眼尾余光却似有若无地飘向一旁静立的林砚,唇边随之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这才慢悠悠地点了点头。
“嗯,位置对得上,时间也吻合。长公主殿下慧眼,苏掌柜推断得也准,看来这少府的爪子,伸得是够长的。”
说完,他目光又故意在林砚脸上溜了一圈,才慢吞吞地补充道。
“林大人办案向来周全,想必已有万全之策了吧?”
“证据确凿,自当依法拿办。不易,你即刻回衙门调集人手,准备缉拿文书。”
林砚神色未变,只淡淡扫了张不容一眼,声音沉稳。
苏绒没太注意张不容那暗藏玄机的站姿和言语,只是被他那慢吞吞却带着莫名压力的语气弄得有点懵,下意识侧头瞥了他一眼。
总觉得张不容今天说话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林砚却捕捉到对方眼底那丝一闪而过的挑衅,以及对方几乎要将少女护在身侧的站姿。
不忿的情绪像被点燃的引线,一路烧到了喉咙口,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阿绒。”
这两个字,像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瞬间打破了室内的凝滞。
张不容脸上那点懒散的笑意彻底僵住,眼神里的情绪瞬间被一抹复杂取代。
就连刚走到门口的张不易,也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保持着半只脚跨出门槛的姿势,嘴巴微张,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空气里一片安静,只有林砚迎着苏绒讶异的目光,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开一片绯红,一直烧到了脖颈。
但他没有移开视线,只是看着苏绒,声音忽地带了丝笑意,还带着挑衅地扫了一眼张不容,便继续对着苏绒说道。
“阿绒,幼猫救出后,安置之事就辛苦你了。”
苏绒:“……”
少女只觉得意外极了,她那天本是半玩笑半认真地逼着他认下这个
亲昵的称呼,却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境下,当着旁人的面,猝不及防地听到他叫出来。
一时间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脑子里只剩下那两个字在嗡嗡作响。
阿绒?
真叫出来了?
当着张不容和张不易的面?
第86章 萌即正义,猫猫最大
行动计划敲定,猫馆瞬间就热闹起来,摇身一变成了物资集散中心。
目前的主要任务是打包猫条和羊奶。
苏绒撸起袖子,把库房里的自制猫条和羊奶罐子一股脑儿全搜刮出来,哗啦啦堆上了门口那辆小车。
这车上次用还是猫馆搬家那会呢,蒙尘已久,如今被这沉甸甸的赈灾粮一压,车轴吱呀一声,像是久未活动筋骨的老伙计,哼哼唧唧地上了工。
楼梯拐角处,雪球、煤球并排蹲着,小脑袋从栏杆缝里探出来,四只圆溜溜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下热火朝天的景象。
雪球/煤球:又在搞什么大工程?看不懂,但觉得好厉害喵!
“搞定!”
苏绒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在塞得满满当当的车厢里溜了一圈,唇边不自觉地抿出一点小小得意,满意地点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车厢门帘,猫腰就要往里钻——
然后整个人就顿在了车门口。
车厢角落里,一团小小的身影正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球,试图藏在一堆羊奶后面。
可惜,那顶歪歪扭扭的小布帽和一双瞪得堪比铜铃的眼睛,彻底暴露了他。
“小机灵?!你在这儿练缩骨功呢?”
苏绒的声音拖着点无奈的尾调,语气明明也不重,小男孩却被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面再缩缩。
结果脑袋咚地一声撞在了车壁上。
紧接着就见他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被抓包的惊慌,但更多的是豁出去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