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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长安_赵中语【完结+番外】(11)

  ***

  自上次院里说过那番话后,章盈与宋长晏便未有往来,两人鲜少见面,偶有相遇也不过是点头问好。

  此次设宴是为他庆贺,自然少不得与他相商。

  偏他公务忙,白日在府里几乎寻不到他。章盈扑了几次空,眼见宴请的日子逼近,只得在他院里等他回来。

  与宋衡的清安院不同,宋长晏所在院子在府中的西北角,不及清安院一半大,装潢布置也不过尔尔。

  院里的小厮说他今日会早些归来,引着章盈到堂屋里等候。

  屋里没点炭,冷嗦嗦的。

  小厮解释道:“五爷不怕冷,所以院里冬日里一般不烧炭,二奶奶见谅。”

  章盈道:“没事,五爷还有多久回来?”

  小厮道:“约莫快了。”

  这句快了让章盈从傍晚等到戌时,眼见院里都掌起了灯,她终于忍不住,打算回去。

  刚起身,久未露面的人便到了门口。

  宋长晏银衫白袍,不像是下值归来,倒像与人相会过。

  四目相对,他微微诧异道:“二嫂,你怎么来了?”

  章盈将来意说了一遍,“五弟若是繁忙,可以把话交待给下人,让他们告知我便是。”

  宋长晏道:“今夜无事了。”

  他进屋走到章盈身前,“二嫂不如坐下说?”

  左右都等到这时候了,便说完再走。章盈重新坐下,问了问他的想法。

  宋长晏对这场宴会似乎并未有多在意,简单说了几句后便道:“一切听从二嫂的安排就是。”

  章盈道:“那好。”

  宋长晏脸带笑意道:“我还未成家,今后许多事兴许还要劳烦二嫂相助。”

  “都是一家人,应当的。”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回过头望向她,“二嫂可用过晚膳了?”

  正事说完,章盈只想回去,推辞道:“来时已经吃过了。”

  话音刚落,突兀的一声“咕”响起。

  章盈本来被冻得冰凉的脸立时发热起来,抬手不动声色地挡住肚子,不自在地道:“五弟明日还要上值,应早些歇息,我便不打扰了。”

  宋长晏眼底笑意加深,盯着她不敢直视自己的侧脸,轻声问道:“二嫂可是在怪我?”

  章盈不解,垂眸思索他这句话是何意。

  宋长晏继而道:“怪我上次那番话太过唐突,冒犯了二嫂。”

  他赔罪一般道:“是我的不对。”

  章盈忙道:“五弟言重,我不曾怪过你。”

  “既是不怪我,”他顿了顿,“那二嫂这些时日为何躲着我?”

  第10章

  原来他都知道!

  章盈哑然不知如何应答,恍然有种被抓了现行的错觉。

  凭心自问,她确是有意避开两人的相处,府里的三个儿郎都还未娶妻,她这位寡嫂总不能与他们太亲近。

  “我···”她心里搜刮了一番说辞,选了个最妥当的回他:“许是近来杂事缠身,旁的都疏忽了,五弟见谅。”

  不知他是信了还是没信,一双明锐的眸依旧含笑看着她,薄唇吐出几个字:“那是我多想了。”

  章盈不是个易胆怯慌乱的人,可不知为何,每每面对这个温和儒雅的小叔,总有种如坐针毡的不自在感。

  他太聪明,而自己又总是在他面前露丑,半分长嫂的气势都拿不出来,只想赶紧离去。她旧话重提:“既然没别的事,我就不搅扰了。”

  宋长晏再度留住她:“二嫂请留步。”

  他朝外面喊了一声谭齐,便有人应声进屋。

  谭齐手里捧着厚厚一摞裘皮,色泽光亮,一看便是上等的白狐皮,上京城中有钱都未必能买到。

  宋长晏骨节分明的五指抚上去,“去岁除夕在西疆猎了几只白狐,皮毛保暖,便送与二嫂,辛苦你为我操劳这么一回。”

  章盈想到了大婚时他送的那串红宝石颈饰,实在太过贵重了。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小叔先她一句道:“二嫂适才还说不怪我,眼下却连这点谢礼都不肯收。”

  章盈话被他堵住,只得应了下来。

  两人空手而来,满载而归。

  回去的路上,碧桃摸了摸狐毛,惊叹道:“娘子,这毛好软,我还没见过这样好的裘皮。”

  章盈无奈道:“嬷嬷知道了又该说我没分寸了。”

  碧桃撇撇嘴,“我瞧五爷人挺好的,咱们在府里多个相熟的人是件好事,嬷嬷太多心了。”

  章盈问她:“你觉得五爷人好?”

  碧桃点点头,“人好还聪明,我瞧娘子几次都被他三言两语堵住话,不愧是当过将军的。”

  章盈佯怒道:“好呀你个小碧桃,原本我还想给你张狐皮,现下看来大可不必。”

  碧桃改口求饶:“娘子,我错了,您才是最聪明的···”

  目送人离去,谭齐折回院里。

  堂屋里已经没了人影,他习以为常地去了书房,果然见里面的灯还亮着。

  宋长晏坐在榻上,凝思苦想着昨日未破的残局,两指间捻着一枚白棋把玩。他头也不抬道:“她什么反应?”

  谭齐如实回道:“二奶奶似乎对您仍有戒心。”

  竟比那雪地里觅食的白狐还要小心谨慎,不过他有的是耐心。他转口问道:“主院最近有什么动静?”

  谭齐道:“夫人的病一直未好,不过我听说,公爷似乎在打算立世子了。”

  宋家剩余三子中,论长论嫡,世子之位该是谁的不言而喻。

  宋长晏似乎想出了解局之法,执子落下,“那便安排下去吧。”

  ***

  到了宴请这一日,章盈天未亮便起床忙碌。虽说只置办了几桌,但来府上的女眷不少,她嘱咐完后厨,又脚不停歇地去接待客人。

  带着碧桃路过后院假山时,正巧碰见两个落单的姑娘在闲谈。

  她们赞了几句府里的布置,最后小声说起了闲言。

  一人道:“你可有瞧见当家的二奶奶?总听别人说起章家娘子长得如何好,还从未见过。”

  听到话头落到了自己身上,章盈止住脚步,以免撞上让两位姑娘难堪。她立在假山另一头,看不见她们,却能听清她们所说的话。

  另一个姑娘笑了一声,语气显然是不屑:“一个寡妇罢了,能有什么好看的?”

  难听的话入耳,碧桃率先忍不住,身形一动便要过去骂回去。章盈伸手拉住她,抿唇摇了摇头。

  来者是客,还是宋长晏的客,她总不能把场面闹得难看。她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可心底的酸涩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她明白,这些话府里也有人背着议论过。

  先开口那人又道:“能在宋家做寡妇,风光过多少人了!”

  另外的姑娘哼道:“她一进门便克死了夫君,国公夫人心里能有多喜欢她,风光体面不过是给她娘家面子。不然这样的丧门星···”

  “余姑娘此言差矣。”

  与姑娘家的软调迥然不同的嗓音响起,章盈心下一动,是宋长晏。

  两位姑娘慌忙行礼,齐齐叫了一声:“长晏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章盈才察觉,她一直叫着的五弟,实则比自己要大上几岁的。

  宋长晏还是那副谦和有礼的模样,只是说的话带有几分疏冷:“若一个男子的生死全由刚过门的妻子决定,那他未免太过无能,这样的人家,我劝两位妹妹也要慎重考虑。”

  那位余姑娘被他说得涨红了脸,又无可辩驳,诺诺道:“长晏哥哥说得极是。”

  宋长晏扫过两人身上的衣裳,开口道:“家兄新丧,两位妹妹穿得如此鲜艳,我担心二嫂见了难过,不如先差人送你们回去,来日再聚。”

  他说完便命谭齐引人出府,不给她们回绝的机会。

  假山那面安静了下来,想来是都走开了。

  章盈松开碧桃的手,“走吧。”

  越过假山,她猛地停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宋长晏还在原地,不曾离去。

  章盈收敛落寞的神情,无事发生一般对他道:“后厨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就快用膳了。”

  “嗯。”宋长晏轻声道。

  “她说得不对。”他低头凝视章盈,神色认真地开口:“其实二嫂是个特别有福气的人,当初若是没遇到你,我怕是早就死了。”

  章盈压抑地那些委屈此时似是找到了一个出口,一点点往外渗漏。她眼眶发红,咬唇说了一句:“谢谢。”

  既谢他出言帮她反驳那两个姑娘,也谢他真意的安慰。

  ***

  暮色时分,送走了一位将军夫人,章盈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磕磕绊绊,到底也算圆满办完了这场宴请。

  碧桃跟在她身后,问:“娘子,我们回去歇着吧,累了一日,我脚都站酸了。”

  她尚且如此,还不知娘子多受罪。

  章盈揉了揉肩膀,笑着说:“先去一趟五爷那里,今日各位大人送来的礼,有些还要他决定,是收进库房还是留在他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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