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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长安_赵中语【完结+番外】(19)

  此等境况下,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已是难得,她还顾忌这些繁文缛节做什么。总不能为了莫须有的礼法,让他在外面过夜,自己独享温暖舒适。

  宋长晏略微侧过头,回道:“不碍事,我在这将就一夜就是,二嫂你先睡。”

  “这怎么能将就。”章盈脱口便道。

  这个天在府里入睡时她尚且要添炉子,如今风雨交加,屋不蔽寒,他这样过一夜定会感染风寒。

  若是放在从前,她绝不敢信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可为宽心,她还是对五弟道:“左右这里也没有旁人,五弟不用担忧,你我清白,便问心无愧。”

  这话也像是对自己所说,她看不到他的脸,但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脸在发热。

  宋长晏不再多言,似在犹豫,须臾,他出声应下:“二嫂所言极是,是我拘礼了。”

  他站起身,抬脚进屋后,反手关上了那扇聊胜于无的门,缓步走近。

  许是他身躯太过高大,屋子陡然显得逼仄起来。章盈挪了挪身子,腾出位置让他坐下。

  她将手里烤干的披风递到他眼前,“已经干了,你穿上吧。”

  宋长晏并未接过,反是道:“我不怕冷,夜里凉,二嫂用吧。”

  章盈扯了扯自己身上那件,示意道:“我有的。”

  说罢直接将披风放在了他怀里。

  余温穿透衣料,汇聚成一团暖意。宋长晏拿起披在肩上,随即也安静地同她烤火。

  四下悄寂,连雨声都听不见了。现下还早,不到入睡的时候,这样干坐着气氛更为奇怪。章盈只得没话找话道:“外面雨好像停了。”

  “二嫂想这时候走?”宋长晏稍作惊讶,继而神情迟疑,“天黑路滑,恐怕有些危险。”

  章盈听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不是,只是觉得没那么冷了。”

  宋长晏淡笑道:“二嫂好像很怕冷?”

  “许是被家里宠坏了,从前冬日里一向都是暖炉不离手。”章盈抬头看着他,“五弟又为何不怕冷?”

  宋长晏语气平和:“小时候就不怎么烤火,后来去了西疆,习惯了那里的严寒,便更不觉得这上京的冬日冷了。”

  章盈头一回听他提及西疆,有些好奇道:“西疆比这还冷吗?”

  “嗯。那儿不是风沙便是雪,有很多战士都冻死在了夜里。”

  说到最后,他语气寂寥,章盈低声道:“戍国佑民,他们都是英雄。”

  “也有的不是。”宋长晏一改落寞的口气,声音不知不觉冷了下来,“数万将士中,总会有那么几个畏怯懦弱,屈服求降,他们不配被称为英雄。”

  贪生畏死,本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在家国安危面前,个人性命太不值一提了。

  章盈问道:“那他们最后怎么了?”

  宋长晏淡淡吐出两个字:“死了。”

  作为一军之帅,他自然不喜欢逃兵。章盈回想起贺知意曾说过他冒死救人之事,开口道:“我想更多的都是英勇之士,我听贺副将说过,你当时率领几百士兵救下他们,这是常人做不到的。”

  宋长晏偏头望着她,笑道:“其实我当时也很怕,但是不得不那么做。”

  火光映在章盈脸上,她屈膝抱腿,满是期待地等他的后文。

  宋长晏徐徐道:“西戎人贪婪无厌,时常越过边境,抢掠大邺百姓。可他们却也勇猛善战,交战不足一年便打得我们溃不成军。”

  “他们熟知地形,善用兵法,或明或暗地杀害了我们不少战士。那一次他们偷袭,大哥和几乎军营中所有的副将都被困,如果偷袭成功,大邺再无赢的胜算。”他直视她,接着道:“所以我不是英勇,只是为了被困的将士,为了西疆五城的所有百姓。”

  章盈怔怔地说不出话,她不懂得什么战事兵法,可从他的只字片语中,仿佛亲眼看到了当时的凶险。

  上京离西疆太远,明明同为大邺的国土,她安稳度日的同时,却有人在刀光剑影,命在朝夕。

  宋长晏盯着她的脸,舒展眉宇问道:“是不是与二嫂眼中的我不一样?”

  章盈抿唇浅笑:“不,为国为民,本就是毅勇之举。”

  宋长晏笑了笑,转开话头道:“那么二嫂呢?”

  章盈疑惑地看着他。

  宋长晏道:“在二嫂心里,可有后悔过?后悔嫁给了二哥?”

  章盈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身为世家嫡女,出身优渥,本该有一段相配的良好姻缘,却不料夫君横死,婚事也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

  寒风吹了进来,她抱紧双腿,下巴搁在膝上,沉默少顷道:“也不算后悔。身在世家,我已经比很多人过得要好了,总不能什么好事都占全,吃不得半点亏,凡事总是有舍有得的。”

  她忽而又缓了语调:“况且我知道二郎他是个好人,只觉惋惜,不曾遗憾。”

  宋长晏垂眼凝视着她,“二嫂了解二哥?”

  章盈摇摇头,“我与他也只见过一面。不过他与五弟如此交好,我想他也不会是个坏人。”

  宋长晏眼神先是微微诧异,而后粲然的笑意散开,他赞许道:“二嫂说得对,二哥他的确是个好人。”

  交谈了这么久,天彻底黑了下来。

  章盈有了困意,不知不觉便趴在了枯草上睡着了。

  在这间陌生破敝的屋中,她做了一个梦。

  在宋府后院的假山后,她被人环抱在怀里。她稍稍一反抗,那人便松开了手。她转过身,这一次,完完整整地看清了他的脸。

  她仰着脸,目光一寸寸掠过他的面容,张了张嘴,唤道:“五弟?”

  五弟温和地低头看着她不说话,唇边带着盈盈笑意。

  他脸上淌着湿痕,像是淋过雨一般,慢慢地朝她凑近。

  她心中的恐惧荡然无存,受到蛊惑一般,踮起脚迎上去,吻上了他下颌快要滴落的一滴水珠。

  第20章

  梦中五弟话极少,俯下身顺从地任由她触碰,最后在她双手将要环上他脖颈时,他身子略往后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执礼疏远地唤了一声:“二嫂。”

  章盈骤然惊醒,一尊残损的佛像映入眼帘。

  她眨了眨眼,俄而神志复苏,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她身上盖着两件披风,加之旁侧隐燃的柴火,浑身暖融融的不觉冷。

  天色微明,屋里光线晦暗。她翻过身,隔着一堆火,宋长晏就躺在对面。

  他枕在自己手上侧睡着,面庞恬静平和。章盈看着他模糊不清的脸,梦中那些难以启齿的画面掠过眼前。

  她没由来地生出一股罪恶感。五弟为人循规蹈矩,对她更是尊敬有礼,她为何会做那样悖德的梦?

  或许是连日来与他走得近,昨日又疲顿淋雨的缘故吧。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幸亏也只是一场梦,无人知晓,否则她可真是再无颜面对五弟了。

  暗下自我指摘一番后,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将一件披风盖在他身上,而后回到原处躺下。

  屋外不时传来几句虫鸣鸟叫,耳畔是宋长晏微末均匀的呼吸声,章盈没了睡意,睁眼望着火堆出神。

  她原以为这一趟出门会很欢喜,谁知不仅错过了与母亲相见,还连累五弟同自己露宿在这荒庙。她收回目光,烦闷地拉高披风覆住头,借此躲避这些糟心事。

  幽暗中,宋长晏缓缓睁开了眼,视线紧锁在遮盖严实的身影上,不可察觉地勾了勾唇角。

  ***

  朝晖投射入室,屋外风轻云净,是个晴朗的春日。

  章盈再醒来时,环顾一周已经不见宋长晏。她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物,推开门后便看到他远远归来。

  他手中捧着两片合拢的绿叶,里面盛满了清水,走到她面前道:“这附近没什么吃的,二嫂先将就着喝点水,回去再用膳。”

  章盈道了一声谢接过,沿着叶缘喝了几口。

  喂饱了马,两人便动身离去。

  天色尚早,他们也不再似昨日那般着急,不疾不徐地往马道走。

  因着清晨那场荒诞的梦,章盈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尽量避免与他相碰,心不在焉地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宋长晏看在眼里,放缓了速度问道:“二嫂怎么了?”

  章盈犹疑片刻,咬唇低声道:“五弟,你与三弟关系如何?”

  “三哥···”宋长晏顿了顿,继续道:“三哥他人也是极好的。”

  他的回答在章盈的预料之中。五弟性情和善,上次三弟犯错,他都能不顾一切为他受罪,又怎会说他的不是呢。

  她心底虽有所怀疑,可无凭无据之下,也不能就此言语搬弄,挑拨他们兄弟间的情谊。总归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她不过是个刚嫁过来的寡嫂,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霎时沉默后,宋长晏开口道:“二嫂为何突然问这个?”

  章盈随口道:“三弟年初受了伤,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是如何伤的,省的母亲又担心他在外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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