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子就是滩烂泥!”苏志辉刀尖划过二人之间的空气,“你们这些体面人还不快滚?”
苏志谦迎着刀锋上前:“要是爸还在,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你变成这样……”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啊?”
刀背猛砸墙面迸出火星,逼得苏志谦连退了两步。
常欢拽住苏志谦渗血的袖口,哀求道:“志谦哥你跟我走吧,出去我给你包扎。”
说完,她就看到苏志辉正死死盯着她的手,那眼神活像要将她手指一根根掰断。
苏志谦触电般抽回手臂低喝:“我们兄弟俩的事你别掺和。”
常欢脸色一白,感觉心口被深深捅了一刀。
其实这一年多来,她已经被捅了无数次,要是每一次拒绝都化成实质性伤害的话,她的心早就千疮百孔了,可她真的不甘心啊。
她常欢到底输在哪里?为什么志谦哥就是不喜欢她?
她咬着后槽牙发狠——书上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就不信她不能把志谦哥这颗石头焐热了!
就在这时,苏志辉身后的门再次响了起来,光线一暗,一个肥硕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阿辉,吵什么?吵到兄弟睡觉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以前几次三番骚扰常美的叶成志,也就是钱广安的表哥,叶成志这两年拜了个大哥,并在一次斗殴中救了那大哥一命,叶成志因此鸡犬升天,如今在友谊歌舞厅当保安头目,管着底下一班小混混。
这份工作是苏志辉好不容易求来的,他连忙点头哈腰说:“成志哥对不起,两只苍蝇,我马上赶走。”
叶成志满意点头,目光一抬,突然就注意到站在苏志谦旁边的常欢,香肠般的嘴唇一咧道:“原来是常欢啊,你姐呢?没跟你一起过来吗?”
常欢对上叶成志如孕妇的大肚腩、油得好像可以炒一盘腊肉的头发,觉得叶成志简直就是人间油物,多看一眼都嫌辣眼睛,她哼了一声把头扭过去。
常欢嫌恶的态度刺激到了叶成志,他恼羞成怒道:“进去喊两个人过来,现在就把他们赶走!”
苏志辉应好,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走了。
常欢再次扯着苏志谦的手臂:“志谦哥快走啊!”
这一次苏志谦没有抗拒,只是走之前,他深深看了叶成志一眼,后者朝他无声说了两个字——常美。
两人走出小巷,常欢四处张望,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家药店,连忙说:“志谦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就买些东西来给你包扎。”
说着就要走,却被苏志谦叫住了。
苏志谦退后一步:“以后别再为我做任何事。”
常欢嘴唇咬得发白:“为什么就是看不上我?我哪里不好你直说啊!”
“你很好。”他偏过头,“但我不可能喜欢你。”
常欢红了眼眶:“你还惦记常美对不对?”
苏志谦喉结动了动,沉默像把钝刀。
“她那种冷血动物有什么好?”常欢鼻尖酸得发疼。
苏志谦眉头拧成死结:“我不喜欢你这么说你姐,不管别人怎么看她说她,她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她千般万般,在他这里都是正好。
常欢倒退两步,鞋跟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苏志谦你王八蛋!”
常欢哭着跑了,可没跑出多远,她又猛地刹住了脚步,苏志谦心头猛跳。
常欢抹了把脸转身,定定看着苏志谦说:“我知道你是故意说那些话气我,我是不会上当的,你越赶我越要缠着你!”
“……”
苏志谦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
常欢臭着脸回到宿舍,远远就看到蹲在宿舍门口的林飞鱼,只是她当作没看见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
林飞鱼立即站起来想要跟上去,可这一站才发现脚麻得厉害,差点没摔倒,好在她手快扶住了旁边的墙壁,等脚麻过去了,她这才进去宿舍找常欢。
常欢躺在床上,脚上的高跟鞋都没有脱下来。
林飞鱼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说:“家里出事了。”
常欢没出声,装作没听到。
林飞鱼再次道:“你没听到吗?我跟你说,家里出事了。”
常欢依旧闭着眼睛:“别跟我说,我不想知道。”
林飞鱼气不打一处来:“你爸的生死你也不管吗?”
常欢这才睁开眼睛,扭头狐疑看着她道:“我爸回来了?你该不会是在编造谎言骗我?”
林飞鱼很庆幸常美没在这里,要不然以她的暴脾气,估计当场要给她一巴掌:“我可没那个时间说谎骗你……”
接着她压低声音,把家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常欢。
常欢听完脸色煞白,嘴唇颤抖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我爸这是得罪了什么人?”
林飞鱼摇头:“我也不知道,家里在凑钱,你攒了多少?”
常欢常欢鞋跟碾着地砖缝,没直接回答她的话,反而道:“那可是十万块,不是一万块,就是左右邻居都肯借钱,也凑不齐!”
除非整个大院的人都把存款拿出来,否则这钱无论如何都凑不齐,十八栋的邻居还有可能,其他人借个十块八块有可能,但把全部存款都借出来,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林飞鱼眯起眼睛:“凑不齐也要凑,你该不会是不愿意把积蓄拿出来吧?”
常欢工作之后,只往家里交三分之一的家用,李兰之作为后妈,不好管她的工资,要是换成别人工作了一年半载,总能存下点钱来,可常欢……
林飞鱼看着她新电的头发,身上款式新颖的套裙和高跟鞋,还有桌上一排的护肤品,她突然觉得这钱有点悬。
果然,常欢很快就把她的存款全部拿了出来——八十八元。
林飞鱼看着手里的钱,抬头不置信道:“就这么点?”还不如她这个还没工作的人多!
常欢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但很快扬起下巴,凶巴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怀疑我藏钱吧?”
林飞鱼还真这么想,不过转念一想这是性命攸关的事,而且是亲爸,常欢就是再自私也不应该在这时候藏钱,她把钱放进书包里,叮嘱她道:“我走了,你有空就回家一趟。”
常欢盯着地面,不耐烦说:“知道了知道了。”
等门一关上,常欢就趴下去,从鞋盒夹层抠出钞票,只是当五张大团结刚展平,一只手就从她身后伸过来,一把将钱抢过去。
“你果然藏钱了!”
常欢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回头盯着林飞鱼,眼睛瞪得浑圆:“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林飞鱼嘲讽看着她:“我还不知道你?我现在就去跟常美姐说!”
说着她掉头就走。
常欢连忙追上去,扯着她的手臂道:“林飞鱼你给我站住!你是小孩子吗?多大的人还告状!”
林飞鱼转身肃着脸:“为什么藏救命钱?连亲爹都不救,你怎么就这么自私?”
“我才不是自私!根本就凑不齐!”常欢拽着她的手臂,“扔进去也是打水漂!”
要是能凑齐,她肯定愿意把积蓄全部交出来,可这钱摆明着就不可能凑齐,这钱交出去,后面未必能回到她手里,快过年了,她想留点钱买过年穿的呢子大衣。
林飞鱼掰开她的手指:“你就是自私!冷血动物!”
不久前常欢才说亲姐是冷血动物,没想到这会儿被林飞鱼指着她的鼻子骂,人生真是无常。
看林飞鱼又要走,常欢真的慌了:“你要怎样才能不去告状?”
这事要是被常美知道,准能扒了她的皮!
“预支工资。”林飞鱼竖起两根手指,“两个月。”
常欢叫起来:“两个月?不可能!最多一个月!”
林飞鱼看着她寸步不让。
常欢气急败坏道:“不是我不愿意,是医院根本不批,再说要预支两个月工资得把事情说清楚,可我们家的事哪能往外说?”
林飞鱼顿了下,这才勉为其难道:“成,那就一个月,你尽快把预支的工资拿回家,不过可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你要再敢耍花样,你懂的。”
等门再次被关上,常欢气得踹翻矮凳,咬牙切齿道:“死水鱼精得跟猴似的!”
林飞鱼神清气爽,一洗等了六个钟头的憋屈。
她一早就猜到常欢不会老实,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玩捉迷藏后,钱广安发现他的弹珠少了三颗,大伙担心被怀疑是贼所以都十分热心地帮忙寻找,当时常欢找得最积极,可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弹珠,谁知等大伙走后,她才把玻璃弹珠从蜂窝煤的孔洞里挖出来。
林飞鱼踏出宿舍楼时,暮色正沿着天际线浸染,如橘色绸缎铺满天际。
她远远望见何莉杵在大门铁栅栏旁,身旁站着个穿藏蓝工装裤的男生,那背影有些眼熟,偏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她朝何莉点了点头,然后朝另外一个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