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漂亮。
也真残忍。
权律深僵着的手掌剧烈的颤抖起来,看着温念那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只为护住另一个男人的姿态,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揉碎。
“念念……你……”
他的声音像是从被碾碎的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濒临崩溃的颤抖。
过了许久,才如困兽嘶吼般低声呵道:
“让开!”
温念没动,只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无数次用仰慕、信赖、甚至带着羞□□意注视过他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封的湖泊,平静,死寂,却又燃烧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火焰。
那是守护的火焰,为了她怀中那个人,不惜焚尽一切的火焰!
温念看着权律深,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声音不大,却在狂暴的雨声中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刺入他的心脏,比任何锋利的刀刃都要致命:
“权律深。”
不是权先生,也不是哥哥,是连名带姓,冰冷疏离的三个字。
“要杀他,”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直直地迎上他破碎的眼神,“先杀我。”
“轰——!!!”
这一刻,权律深只觉得自己的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了。
痛苦?
不,已经远远超越了痛苦的范畴!
失控的异能在体内横冲直撞,如同他此刻翻江倒海、濒临崩溃的心绪。
强行中断攻击的副作用,能量反噬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经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但他感觉不到!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都被温念此时的话彻底冻结、碾碎!
那是一种世界根基被彻底抽离的虚无感,是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被无情嘲笑的屈辱感,是信仰在瞬间被彻底摧毁的崩塌感。
更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甚至不惜一切想要纳入羽翼之下守护的人,为了另一个男人,如此平静地、决绝地将最脆弱的脖颈送到他屠刀之下的……
绝望感。
真是残忍啊!
这一刻,权律深甚至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恨不得,真的就这样杀了她。
毁灭吧,一切都毁灭吧。
从没有一刻,他像现在这样痛苦。
从没有一刻,他像现在这样绝望!
可他,下不了手。
他杀不了她!
他怎么能……杀得了她?!
曾几何时,权律深曾经不止一次生出过类似的想法,在温念身上感受到这种隐藏的危险。
如今预感成真,他的确为了她生不日死……
可就像当初的他无法对温念动手一样,此刻那股从心底涌起的、名为不舍与眷恋的情绪,如汹涌潮水般涌来,也让他握紧的拳头无力地松开。
爱会让人软弱。
他引以为傲的力量,他掌控生杀予夺的权力,在她面前,变得如此可笑,如此无力!
“你……”
权律深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肉被撕扯出来,
“……你竟然……要为他死?”
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翻涌着毁天灭地的风暴,高大的身影在滂沱大雨中竟显得前所未有的……摇摇欲坠。
“是。”
温念的声音穿透雨幕,比方才更加清晰,也更加平静,平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既定事实。
一个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而这一个字,也像最后的判决,彻底击碎了权律深眼中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微光。
“如果墨墨死了,我也不会活着。”
“想杀他,先杀我。”
看,多深情,多感人,那视死如归的模样……为了另一个男人,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瓢泼大雨中,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明明被逼到穷途末路,依旧目光专注的望着彼此,脸上甚至带着释然的笑容,就像传说中要与全世界为敌也至死不渝的恋人。
真真切切的情比金坚,没人能插的进去。
于是,权律深的心彻底碎了,天地间只剩一片混沌的灰白。
体内的异能愈发不稳,如脱缰的野马般纠缠,碰撞,带起一阵阵如刀割般的剧痛。
这是基因崩溃的前兆。
权律深的脸上开始出现魔纹。
诡异的花纹像一条条狰狞不详的毒蛇,从他的的眉梢、眼角蜿蜒而下,迅速蔓延至脸颊、脖颈,停留片刻,然后消失不见。
权律深痛楚的捂住胸口,转过身,高大的背影在雨幕中绷紧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雨幕中,狂风愈发猛烈,似无数冤魂在嘶吼咆哮。豆大的雨点密集砸落,仿佛是天空在悲泣。突然,一道惊雷炸响,紧接着,一道闪电如巨龙般撕裂雨幕。
而就在这一瞬间,异变再起。
那闪电,竟如有意识般,直接劈到人群中,闪现至温念面前。
是真的闪电,一道纯粹的光,将下着雨的黑夜瞬间照亮,穿刺。
目标明确,凌空而来。
刹那间,温念只觉得眼前四处都是一片刺目的白,
然后整个人失去意识。
第179章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
躺在柔软舒服的大床上,温念只觉得一阵恍惚,类似的戏码发生过太多遍,于是便也只剩下厌倦。
被当做一个物件抢来抢去……
那些男人个个都说爱她,却个个只想独占她……
勾心斗角,两面三刀,将她囚禁在一个又一个华美却冰冷的囚笼。
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真真正正的身似浮萍,身不由己。
好难过……
温念缓缓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头顶是陌生的、带着古朴雕花的木质天花板,一盏散发着柔和暖光的悬浮灯静静漂浮。
她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轻暖的羽毛被。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类似檀香混合着某种清新植物的气息,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身上的被子也随之滑落。
裸露出来的肩膀接触到空气,泛着微微凉意。
温念惊讶的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光着身子的。
连睡衣都没有!
她下意识攥紧滑落的被角,将自己裸露的肩膀严严实实地裹住。身体动作的同时,手腕与脚腕发出叮铃当啷的声响。
她诧异的抬手查看,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腕上扣着一模一样的黄金链条。
精美纤细,华丽的金黄与白皙的皮肤相互映衬,形成了一种极致的视觉冲击。
肌肤的细腻与黄金的光泽相互交织,愈显美丽。
但温念的心却瞬间一沉,一种难以形容的窒息感顿时盈满心间。
她几乎是颤抖着,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侥幸,掀开了盖住腿部的被子。
两只纤细的脚踝上,也各自锁着一圈同样精致、同样冰冷的黄金链环。上面挂着漂亮的铃铛,轻轻一动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像一只漂亮的宠儿,
被主人宠爱,打上标签,精心照顾,却也没有……尊严。
温念攥紧了被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黄金锁链冰冷坚硬的触感紧贴着她的肌肤,那清脆的铃铛声在此刻听来,无异于最刺耳的嘲讽。
她环顾这间陌生的卧室——宽敞,布置考究,带着一种低调的奢华感,空气中弥漫的香气很舒适,但在这舒适的背后,却不过是一个更为精致的囚笼。
心脏一寸寸下沉,嗓子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扼住般,喘不过气。
温念大口喘息着,甚至忍不住捂住胸口,一阵阵发呕。
没有人能理解她的感受……一次又一次……就像是一场没有尽头的荒诞游戏。
她拼了命的挣扎……
却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
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来说,她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砂砾……
所以,砂砾是需要尊严的吗?
砂砾需要公平吗?
不对等的感情,弱小动物拼尽全力的攀爬,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什么呢?
不自量力,还是不识好歹?
或许,她早该认输的。
不然,也不会失去墨墨……
想到零,温念的心中就是一痛,顾不得再去思考自己如今的处境,双手拥着被子,踉跄的下床,去拽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似乎被从外面反锁了,无论温念如何使力,依旧纹丝不动。
屋子里的装修是很正常的,简单温馨,该有的家具也都有。
房门只是最简单的木门,浅色的胡桃木,纹理很漂亮,风格典雅而华贵。
如果是天赋者的话,大概稍微用力便可以轻松穿透吧?
可对于温念而言,却成了无法跨越的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