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从装修画室的时候,图楠谨知道了林素纯的银行卡以及银行卡密码的。林素纯信任图楠谨,便说将自己的银行卡给图楠谨,让图楠谨去东四环的家具城购买一些必备物品。
收拾完新画室后,图楠谨和林素纯看到还剩下的一间空房间,一时间摸不着头脑。现如今,各个房间都有了各自的功能,唯独这间房间,只有窗户一角,阳光倾斜射入。
“摆一张床吧。”林素纯说,“我就住在画室里。”
“好,咱们找个时间一起去买。”图楠谨发誓道。
7月份,画室重新运营的前一天,图楠谨去楼下的花店买了一束花。
林素纯曾告诉自己她最喜欢小雏菊和满天星,于是图楠谨便去花店买了一束小雏菊和满天星搭配的花束。花店老板问他怎么付款时,图楠谨想都不想,赫然掏出了那个白金色银行卡。
画室内一片漆黑,林素纯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落雨。她想要暗自沉眠在雨中,脑海里便又想起了年初的那件事。
她觉得陈修竹的出现,就像是眼前的这场大雨——有些雨滴在屋外,有些雨落在屋内,有些雨就停驻在天和地之间,没有落下也没有蒸发。
双手伸直,借着屋外希微的暗蓝色的光,窗外的雨将霓虹的街道都染成了莫奈风格的油画似的。
有些人一直来了,有些人一直去了,唯独陈修竹停在林素纯记忆的夹缝中,来也来不了,去也去不了。
她听到钥匙插入门孔,图楠谨大概也是买了晚餐回来了吧。
如她所料,图楠谨确实买了晚餐,只是手上多了一束插满小雏菊和满天星的花束。
那日的好多情节,林素纯记下来的并不是很多了。她只记得,自己跑上前,替图楠谨将买回来的便当放在桌子上时,图楠谨却显得这么局促,与以往不同。
下一刻,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
图楠谨举着花束慢慢地递到林素纯眼前,花后的那个人,眼角含着笑意。
“诶,图楠谨,你——买花干什么啊?”
下一刻,话锋却被图楠谨抢过。
“林素纯。”图楠谨的语气有些许庄重,这让林素纯有些许不习惯,但她能知道图楠谨正在干什么。
“我一直想说,这一个月下来,其实我挺在意你的。”图楠谨抿起嘴角,莫名感到害羞起来,“说实在,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谈一场恋爱,不论什么结果,起码我想,现在应该是快乐的。”
也不是没有被人表白过。
抓手腕的这个动作,林素纯已经经历过了。
2013年1月1日,林素纯的手腕被陈修竹猛然抓住。
陈修竹拉着自己的手腕,慢慢地贴上了对方的胸口。
只听,他启唇说道:“我现在想把全世界所有的时钟都砸烂,电子时钟也算——”
不要再说了。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那个时候,林素纯真的认不清什么是真实还是虚幻,目光只聚焦在陈修竹的双唇之间。一股欲/望在体内流动、肆意流窜,林素纯深吸一口气,仰头、张嘴,吻住了陈修竹的唇。
林素纯的灵魂都快蒸发了,而陈修竹的灵魂才刚沸腾。
现在,是面前的图楠谨等待着自己的答案。
雨水证明了夏天,花束证明了心眼。时光变迁,林素纯也成长了一些,在面对第二个喜欢的人时,她再也不会这么冲动。
“我想,在意这件事,应该是一直等待的。”林素纯是这么说的,却还是接受了图楠谨送给自己的花束。
之后,也许是缘分使然,林素纯在图楠谨的糖衣炮弹下,也渐渐地接受了图楠谨这个人——但也只是自己想象中的图楠谨。
当9月份时,林素纯和图楠谨因为画室器具的质量问题爆发了第一次争吵。这并不是一件大事,可图楠谨竟然将画室搞得一团糟,甚至欲要用裁纸刀将林素纯砍伤。
他的情绪如一滩烂泥,也想7月份北京的那场大雨——屋里屋外都是你,悬挂在半空的不是你。
林素纯的幻象彻底破碎了,她再也不会在意图楠谨了,可是她依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和他分手。因为,她早已知道图楠谨的性格——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有着一颗难以预测的灾难内心。
第五十章 让我照顾你
其实,时间一长,关于那日的许多事情都快忘光了。比如说,最后图楠谨有没有去三里屯,这些都不知道了。
陈修竹依稀记得,那天夜晚,雨下得格外浓烈。
许是因为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碰见了不该碰见的事,听见了不该听见的话,搞得自己和林青原食欲全无。三下五除二扒拉完两份牛排,即便肚子依旧空空,但实在是谈不上还有什么多余的胃口了。
结完账后,两个人并肩走在雨中。雨水从天顶茫然而降,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陈修竹身子不由得发冷,攥紧了拳头。
林青原一路沉默着,身侧是霓虹闪烁的招牌,眼前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街。他身着西装,右手撑着黑色的雨伞,低垂着眉目,良久叹了口气。
“青原。”他轻声开口,“图楠谨的那番话,你不要记在心上。”陈修竹感受到林青原低落的神情,便抬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脊背,“林小姐很健康,并不是病秧子。”
身旁的人顿住脚步,皮鞋的鞋尖上沾了一些雨珠。林青原拎着手提包,他举着雨伞,在陈修竹说完这番话后,他竟然站在原地笑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工作的劳累,家庭的兼顾,就连陈修竹都没注意到,和他同龄的朋友的眼角已经攀上了细密的皱纹。这些皱纹证明了岁月的变迁,像是一本书,没有文字,只有时间偷偷奔跑的脚印。
世间的大都情爱,得来却像衔泥归雁。
人这一生是何其短,何其长。每个人都会遇到一处青山又或是一朵白云,你是我身外的白云,我也是你远处的青山。人们曾疯狂地追求白云苍狗,他们如刻舟求剑,如缘木求鱼,是如此偏执,难得到头来落得个覆水难收的因果,这就成了临渊之羡了。千万人赴琼林宴,千万人打马御街前,不过是想证明——我曾见过青山揽月,白云载风。
凭缘分的。一面是伫立的青山,一面是吹彻的春风;一面野火侵染、千军声震,一面风雨不动,安然缄默。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林青原真的有些老了,显而易见的。
陈修竹安静地看着他,目光如炬,偏偏深邃。
“陈修竹,你还记不记得,你我刚认识那年,你问我关于我父母的工作的事情。”林青原偏头问道。
仔细回想了一下,时间大概是2004年的秋天。
北京交通大学的校园里,陈修竹背着背包,双手抱着设计系的教材。林青原走在陈修竹身旁,也抱着金融管理的教材。
“我爸是审计,我妈是会计,现如今都蛮炙手可热的。不过我不想当会计啊审计之类的,我想到室内设计师,要设计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陈修竹随意翻看了一眼手中新发的教材,眸色亮了,“希望有一天我的梦想会实现,到时候跟亲朋好友介绍我的新房子,他们都会夸房间的设计极具美感,那个时候我会很自豪地说:‘那是,这可是我自己设计的!’”
说罢,陈修竹对林青原笑了一下,又问:“对了,你父母呢?”
只见,林青原目光躲闪,须臾间低下了头,淡淡地点点头,没有给予回答。
那个时候,陈修竹只是短暂疑惑,他察言观色,忽觉林青原没有回答一定另有其意,所以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纳兰容若对光阴的描述一直富有深意: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现如今,已经是十年之后。
陈修竹闭口缄默,林青原主动提起。
“我的父母离异了,我和林素纯都没有那么幸福的家庭。”林青原苦笑了一下,“在我高考结束后,我的父母便把我和林素纯叫到餐桌前,说是要商议一些重要的事情。”
2003年6月,18岁的林青原沉溺在高考结束,浑身解脱的甜头中,母亲就敲了敲自己房间的门。
林青原本以为是父母送给自己什么高考奖励,结果却是另一种“奖励”,是对生命的惩罚。
14岁的林素纯正坐在餐桌前,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林青原的到来。
“爸妈,你们......”当他从房间出来,看到餐桌前父母的神情——这并不是高考结束后父母该有的神情。
父亲双手抱臂,低垂眼眸;母亲双手扶膝,抿起嘴角;林素纯愣愣地看着他们,又疑惑地望向林青原。
看到这个情形,林青原收起微笑,他脚步轻盈,拉开座椅,坐到了林素纯身侧,一脸担忧地询问道:“你们怎么了?一切都还好吗?”
只见,母亲抬起头,神色复杂地凝望着林青原,但那双眼眸里再也没有什么熟悉的爱意,只有冰冷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