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陛下这几日忙于国事,废寝忘食的,奴才怎敢拿这等小事去叨扰陛下.......”辜达海干巴巴地说道,就见太后斜眼扫了过来,立刻闭了嘴。
“你是在陛下身边伺候,还是在哀家身边伺候?一个个的,全都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奴才不敢!”辜达海眼一闭心一横,他是太后的人,就算陛下怪罪,横竖还有太后顶着,现在不去,死的就是自个,“奴才这就去请陛下......”
他慢慢爬起身,肥胖的身子像球一样朝着殿门口滚去。
“且慢!”太后忽然喝止,最初的震怒过后,理智渐渐回笼。她能走到这个位置,绝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
若是将此事直接闹到陛下面前,他会如何想?那两个宫女是她硬塞过去的,如今闹出这等事,褚霁那边必定有他的说法。
若他反咬一口,说这两个女子行为不端,意图勾引,甚至挑衅清平郡主……想到这里,太后心头一凛。
她了解褚霁,他既然敢这么做,必定是压根不怕被陛下问责,或者已经准备好了后手,自己若贸然去皇帝面前哭诉,恐怕不仅讨不到公道,反而会落个管教不严、纵容宫人的名声,甚至可能被陛下认为是她在故意寻衅,插手王府内务。
太后叹了口气,脸色疲惫,“不必去了,找个僻静的院子安置她们,去请太医来,记住,不许声张。若有人问
起,就说她们是犯了宫规,哀家小惩大诫。”
“是,奴才这就去办!”辜达海也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应承退下。
然而,没等辜达海走出去,殿外就传来了内侍悠长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太后一怔,就看见晋元帝并未身着龙袍朝服,只穿了一身靛蓝色团龙常服,神色平静地步入殿内。
他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辜达海,以及两个不省人事的宫女,“还摆在这做什么,还不抬下去?”
“是是是!”辜达海赶忙叫人抬了下去。
“儿臣给母后请安。”晋元帝依礼问安,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
“皇帝,”人既然来了,这状不告也得告了,太后痛心疾首道,“你来得正好,看看你那个好儿子做的好事。哀家念他即将大婚,身边无人照料,好心赐下两个宫人伺候,他倒好,不由分说,将人杖责二十,打得半死,就这么扔回哀家的寿康宫,他眼里可还有哀家这个皇祖母?”
“如此忤逆不孝,狂妄悖逆,皇帝你必须要严惩,否则哀家这口气如何能顺?!”
晋元帝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早有内侍奉上热茶,他接过,轻轻拨弄着茶盏盖碗,“母后息怒,此事,霁儿早已经禀明于朕。”
他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看向太后,“母后所赐柳氏、苏氏二女,行为不检,在王府内挑衅清平郡主,二十杖已是郡主发了善心,不过是两个刁奴,母后何至于如此愤慨?”
太后语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这些她自然知道,甚至可以说是她默许的,但她不能承认,“即便她们行为有所不妥,那也小惩大诫便是,何至于动用如此刑罚,还将人特地送到哀家面前?他这分明是在警告哀家!”
“母后,霁儿的性子,您应该清楚。他认定的事情,无人可以改变。他既已选定清平郡主为正妃,那么他的王府里就容不下其他心思不纯的女子。”晋元帝直言,“霁儿婚期在即,朕不希望此时生出什么事端来,母后在深宫颐养天年,等着含饴弄孙便是,王府的这些琐事,就不必过于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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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大婚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西京上下沐浴在一片暖融的春光里。
接连数日的靡靡春雨将朱墙碧瓦洗刷得焕然一新,连空气都变得清冽。
汝阴王与清平郡主的大婚之期定于三月初六,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此前数月,依亲王婚礼定制,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诸礼便已次第行毕,每一步皆由礼部、鸿胪寺官员持节主持,仪仗煊赫,聘礼之丰,令人咋舌。
黄金万两,东珠百斛,锦绣千端,骏马、田庄、古董珍玩不计其数,其规格远超寻常亲王,直逼当年太祖皇帝嫡子大婚的旧例,足见陛下对汝阴王的偏爱与重视。
初六这日,天未破晓,汝阴王府乃至整个西京便已苏醒。
王府内外张灯结彩,红毡铺地,从王府正门一直延伸至十里之外。
身着崭新吉服的侍卫、内侍垂手肃立,鸦雀无声,却自有一股庄重森严的气派。
午后,宅邸闺房之内,云裳端坐在镜前,任由宫中特地派来的嬷嬷为她梳妆。
她今日所佩戴的凤冠是内府监奉旨特制,以赤金为底,累丝镶嵌东珠、红宝、碧玺,正中一只金凤衔下一串长珠璎珞,两侧各缀三对衔珠金凤,垂下细密的珍珠流苏,华贵璀璨,映得满室生辉。
嫁衣是正红蹙金绣鸾凤和鸣纹广袖双孔雀羽翟衣,以金线满绣云霞、山河、翟纹,衣缘处缀以米珠,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腰间束着青赤色四彩织金绶带,下系深青蔽膝,绣着华丽的云龙纹样。
本就超凡脱俗的容色,在极致华贵的妆容与婚服的衬托下,绽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姑娘真真是倾国之色。”春杏在一旁,看得几乎痴了,声音里带着哽咽,“能送姑娘出嫁,也不知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
说着说着,低头抹起泪来,抹到一半又觉得这样不吉利,使劲抹了几下,露出笑颜。
“傻瓜,这样大喜的日子应当开心才是......”
“姑娘说的是,奴婢心中欢喜得很。”春杏扬起嘴角,“奴婢去给姑娘拿些吃食垫垫肚子,要一直等到黄昏,迎亲的仪仗才会来呢。”
云裳颔首,她便掩上门退了出去。
“姑娘不必紧张,能嫁入汝阴王府是世上多少女子求也求不来的好婚事,王爷待姑娘好,更是喜上加喜了,日后定会平平顺顺。”嬷嬷替她染着十指的凤仙花汁液,笑着说些讨喜话。
“借嬷嬷吉言。”云裳笑了笑,又望向镜中那个盛装华服的女子,有一瞬间的陌生。
胭脂点染出恰到好处的娇艳,眉心贴着赤金花钿,眼尾微扬,在珠光宝气的映衬下,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明艳。
爹、娘,阿兄阿姐,她当真要成亲了。
方才还说春杏呢,思及此,就连她亦有些动容。
而另一头的褚霁身着衮冕九章服,玄衣纁裳,上绣九种吉祥富贵纹样,玉带钩腰,绶佩环鸣。
“殿下,按礼制来说,您只需要在府里等着迎亲队伍将人接来王府就行了,自古以来,便没有皇亲贵胄亲迎的……于理不合啊殿下。”礼官见褚霁一个利落翻身上马连忙挡在前头劝道。
“让开。”褚霁一勒缰绳,□□的骏马嘶鸣一声。
“殿下,夫为天,妻为地,天上而地下……”
褚霁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扫了鸣渊一眼,“带下去。”
“是。”鸣渊立马挥了挥手,让人将礼官捂了嘴带了下去。
褚霁头也不回地率亲王仪仗,浩浩荡荡出府接亲。
亲王仪仗以龙旗、幡、幢、伞、扇为前导,金瓜、钺斧、朝天镫等兵器熠熠生辉,鼓乐喧天,扈从如云,所过之处,百姓夹道围观,欢呼雷动。
“吉时将至,请贵人出房。”
等到天色微昏,总算有陪亲的命妇叩门而入,笑着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只怕也不会相信世上当真有这样的玉人。
“婚服繁重,贵人搭着我的胳膊,行动也方便些。”说罢伸出手让云裳搭着,在赞礼官的高唱声中,慢慢步出闺房。
繁琐的礼节一道道进行,云裳步履沉稳,姿态端庄,每一步都合乎礼制,无可挑剔。
眼前是晃动的珠帘和朦胧的红色,耳边是喧嚣的礼乐与贺喜声,不知怎的,云裳有些心慌,直到一只温热而熟悉的大掌,坚定地握住她藏在广袖下、微微发凉的手。
褚霁侧头,隔着摇曳的珠帘,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的眼睛,“莫怕,跟着本王。”
他低声说道,声音透过喧哗的锣鼓,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他的手握得很紧,那力道透过相贴的肌肤传来,驱散了她心底最后一丝浮动的惶然。
云裳跟着他慢慢上了马车,马车在仪仗簇拥中缓缓行过御街。
褚霁端坐于前端的高头大马上,比他打了胜仗凯旋归来还要得意。在百姓的贺喜声中,嘴角难以掩饰
地微微扬起,忍不住时时回头,目光掠过那顶华盖,仿佛能穿透重重帷幔看见其中倩影。
三月的春风拂过他的冠缨,也拂动舆车四角的金铃,叮当声里裹着若有似无的馨香。
王府正门前,褚霁率先下马,三步做两步来到车舆前,伸手扶她下舆,略去了给新妇下马威的跨火盆等繁杂旧俗,引着她径直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