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听着。
那边交谈结束,谢悦才重新接起电话,声音软软的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刚开完会,在和同事核对数据。”
和方才公式化的语调完全不同。
“没关系。”严以祁靠在座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方向盘上,语气疏松闲适,“现在是忙完了?”
“嗯,忙完了。”
“忙完了就下来吧。”
谢悦没反应过来:“嗯?”
咀嚼他话里的内容,好一会才不可置信道,“你在楼下吗?”
严以祁嗯了声,看了眼不远处的玻璃旋转门,半开玩笑说:“再不下来,保安就要过来赶我走了。”
谢悦:“……”
真在公司楼下。
出公司的这段时间,谢悦的心怦怦直跳。
严以祁怎么来了?
只是顺路经过,还是特意接她下班?
她没头没脑的猜测着,又不敢深想。潜意识觉得不可能,他们关系不止于此,她不敢给严以祁任何绅士行为添上自己想象的色彩。
从旋转门出来,大雨骤然而至。
天空有雷在响,轰然炸开。雨水声音更大,噼里啪啦穿破耳膜,雨帘模糊视线。
谢悦左顾右盼,有些着急。
没有思考任何,她抬手虚虚挡住头,只身往雨幕中冲,只几步便湿透了一身。
她不知道严以祁的车停在哪,没头苍蝇般乱窜。
茫然无措时,有人拉住了她。谢悦睁着被水浸透的眸子旋身,撞上一道担忧的目光。
严以祁举着伞,单手扣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来,抵挡了瓢泼大雨:“怎么这样乱跑?”
他看着她浑身湿透的模样,唇线紧绷。
“我怕你等急了,然后找不到你的车……”谢悦垂眸,看见自己沾湿了他半边衣裳,连忙想往后躲,避的远远的。
严以祁没让,大手扣的更紧:“别乱动。”
打电话时还没下雨,他在车上等着。
雨下的突然,他第一时间拿伞下车接她,却没看见她的身影。他以为她还没下来,等了会,再打电话没人接,才在雨中找到了她。
他看着她如今模样,莫名生出一股烦躁,压抑着没有显现出来。
他知道谢悦一直在讨好他。
他看破不说破,假装不知道。说出口她会无措,难堪,更不知道如何自处,何况他不太在意她怎么做。
联姻是为了利益,妻子本身是摆设,只要不影响自己。
但显然,现在开始影响到他。
严以祁不喜欢她这种万事以他为先的刻意讨好,尽管受益者是自己,但他还是不喜欢,觉得糟糕。
心绪波澜起伏,烦躁有变为怒气的征兆。
但在上车后,转头看见她小鹿般无辜目光,睫毛还挂着雨珠,扑闪扑闪的带着不安,窜出的一点气焰立马熄灭,全化成不知如何是好的惆怅。
严以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下了车。
这个举动,谢悦头脑发蒙。
被大雨冲刷这么久,她浑身冰冷。
车内回暖的热度并没有捂热她,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这个模样很是狼狈,心比身体更冷。
严以祁从后备箱拿了衣服。
他的车上都有备用衣物,以防有什么临时行程,这下派上用场。
打开后座车门,刚钻进去。
还未来得及收伞,有什么撞进他的胸膛,湿冷的发丝擦着他的脖颈,丝丝冰凉。
“别生气。”谢悦的声音软的不行。
严以祁下巴抵在她头顶,没动:“很怕我生气?”
谢悦嗯了声。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生气?”
谢悦圈着他的腰身,嘴唇翕动了下,才小心翼翼的说:“我作为你的妻子,这样淋雨跑形象不好,于你身份有碍。”
严以祁一时气短,没吭声。
没听见他的回答,谢悦立刻保证,“下次不会这样了,真的。我错了,对不起。”
“是吗。”严以祁声线微冷。
谢悦察觉到他不同以往的冷意,整个人战战兢兢。
以为他会怒火降下,没想到他没再说别的,只是沉默着掰开她的手指,“天冷,先把衣服换了。”
谢悦咬唇。
她瑟缩了下,僵硬着松开手。
她还是,惹他生气了。
她魂不守舍。
严以祁在车外站了很久。
雨下的突然,走的也突然,除了被淹湿的地面,已经抓不到任何雨经过的痕迹。
严以祁收了伞,敲后座车窗:“好了吗?”
没人回答。
严以祁自知刚刚情绪不算好,或许吓着她,她不想说话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道,“我上车了。”
他绕到驾驶座上车。
系上安全带,习惯性去看后视镜时,目光微滞。
他看见大片裸露的肌肤,铁灰色的西装遮住了锁骨以下的位置,她整个人静静地靠在座椅上,一动不动。
严以祁回头,看到她脸上布满泪痕,无声无息,没有生气。
车内很安静,只有雨刷器来回摆动的声音。
严以祁无声叹息,解开安全带打开后座车门钻进去,在谢悦身边坐下。
他开口:“谢悦,你是不是很怕我?”
“没有。”
严以祁很温柔,也很好,她并不怕他。
“不怕我,却怕我生气?”
谢悦:“……”
这话严以祁刚刚问过,她回答过。如今又问出口,是不满意她的回答,还是其他的,她不知道。
“下雨了,我就在这,你可以在原地等我过来接你。就算我不在这,你也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过来。”
严以祁告诉她,“这些都不是麻烦。”
“我是你丈夫,不是你上司,你不需要在我面前一直保持端庄仪态。做你自己,随心所欲的来。
我这里没有规矩,这句话我和你说过很多次,记得吗?”
谢悦记得。
严以祁说过的每一句,她都记得,不曾忘记。
只是……
“我知道仅凭一句话不能让你彻底放松,我可以不厌其烦的告诉你,你不是麻烦和累赘。”严以祁伸出手,大掌禁锢在她的后脑勺处,迫使她微微仰头。
而后,他朝她靠近,温热的唇覆上了她的眉眼,吻去她的泪水。
他没有就此离开,缓慢却坚定的向下,短暂的触碰她的唇。
头抵着头,他将她的惊诧尽收眼底,她也看到他眼底似乎有一种拿她没办法的温柔和怅然。
她听见他说:“谢悦,你可以依靠我。”
第143章 严以祁×谢悦(7)
这话说出口,不止是谢悦,还有他自己,都有片刻失神。
让一个人依靠自己,是一种超出本身责任感的承诺。
严以祁很少做出这样的承诺。
当初谢悦问他,是否可以依靠他时,他只谈信任。他一向不擅长虚伪浮夸,平白让人空欢喜一场。
谢悦也想到这件事。
他们之间真正深入的谈话并不多,那是她第一次主动的试探。
她想把这句话想明白,可惜脑袋晕乎乎。
严以祁的指腹仍在她眼尾处缓慢摩挲,唇上还有他停留过的痕迹,酥酥麻麻的,令她震颤。
她刚哭过,抽抽噎噎问:“你为什么,亲我?”
严以祁垂眸。
怀里的女孩有点呆,就这样眨巴着眼看着他。
她很信任他,或者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境地。披着的西装因着刚刚的动作往下滑了一点,描绘出轮廓的雏形,轻易就知道里面不着寸缕。
明明刚被他吻过,眸光中却不掺杂一丝一毫的邪念,只有无辜的不解。
眼神太干净,单纯到让他多了恶念。
严以祁将她的衣服往上拉,挡住那点儿要露不露的风光,低笑:“可能是,你看起来很好欺负。”
这个理由并没有成功说服谢悦。
答案在她这里不过关,她甚至很认真的摇头:“我平时也很好欺负。”
她没有真正的硬气过。
不管在祖父面前,还是严以祁面前,她都是个软柿子,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任性脾气。
只是顺应附和,她也没能参透他,让他生了气。
谢悦暗自神伤的想着,头低的更下,因此没能察觉到面前的男人幽暗的眼神,滚动的喉结,还有停在她后脑勺的大掌悄然收紧。
“冷吗?”
谢悦摇头。
车内的暖气开很足,她并不觉得冷,后背甚至燥热。
严以祁摸了摸她的发尾,没再滴水。
刚拿过毛巾,谢悦便压住了他的手。咬着唇,一副不想麻烦他的样子:“我刚刚擦过了。”
“我知道。”他还是拿起毛巾。
谢悦不解,怔怔的盯着他一如往常清冷如霜但却温柔的眉眼。刚要问出口,毛巾便轻飘飘覆在她的头顶,遮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