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寻个人模,最好是长得漂亮的人,这尺度嘛……最好也大一些、开放一些,可是找谁当这个人模好呢?”
她斜眼瞧他,说:“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话虽如此,其实她脑子里已经隐隐有个念头,只不过太惊世骇俗,她在尽力将它按捺下去。
章景暄面色未改,仿佛没听出来她此话何意,道:
“既如此,那你就好好练一练你的那一手烂丹青吧。”
薛元音也颇为认同地点头。
是得练一练,不然把漂亮的人模画得眼歪嘴斜、丑陋难看,可就不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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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子工期最后一日,舆图上面凌乱的线条破译出来了。
沈砜是这方面的能人,特意在软麻纸上一比一复刻了五张更为清晰明了的副本,人手一张。
不知他怎么捣弄的,副本舆图上面覆了层薄薄的桑皮,柔软耐折,比一个不小心就弄碎的原图好使多了。
薛元音接过来看了看,果真是一张路线舆图,打量半天,她皱眉道:
“这图上路线是指向哪里?”
这舆图虽然破译出来了,但仍然看不懂啊!这可怎么办?
章景暄看了一会,把舆图卷起来收好,道:“需要再做个罗盘,看舆图指向哪里。”
做罗盘的活儿只有沈砜会,他很自觉:“知道。”
这时园子入口来了几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女子,带头的摸约三十岁上下,头戴珠钗,腰佩琅珰,走得风姿绰约。
身后跟着的几名女子也都华贵雍容,隐隐以她为先,低语轻笑着谈论。
管事殷勤地将她们迎进来,带领着走入刚刚修建好的水榭里。
一行糙汉工人没见过这等贵人,纷纷手足无措地避让。
薛元音一早就探查过县令府,掩唇低声道:“为首的那个是县令夫人。”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县令府里的主人家来园子参观。
管事担心其他工人冲撞贵人,斥责让他们远离,而后进水榭给端茶倒水。
薛元音想听她们在聊什么,心不在焉地抬头去看。
秦放被赶到角落里,探头去看远处水榭的美妇人,焦急地皱眉:
“离太远了,听不见她们在聊什么。”
薛元音看了看秦放,道:“你块头太大,太明显了,我过去探探。”
秦放摇头:“你不会轻功,怎么探?”
薛元音刚想说她自有法子,章景暄忽然摁住她欲要起身的动作,冷静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而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唇。
她明白了章景暄的言外之意,惊讶道:“你还会读唇语?”
章景暄全神贯注看了一会,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译音道:
“县令夫人请姐妹们喝茶,顺便发发后院的牢骚,说县令床笫间都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这就罢了,他不仅时不时去后院狐狸精们那里,还总是外出流连勾栏瓦舍,大家雨露均沾都不够分的,着实空虚。”
薛元音:“……”
薛元音:“这就没必要译音了吧,你听听有没有重要的——”
章景暄示意她莫要出声,过了一会,继续读唇译音道:
“其他妇人们纷纷赞同,还抱怨说,自家官人们也总是跟着县令大人去青楼,果真男人们有钱了就会忘本儿。近两年县城有钱了,他们都快住在青楼不回家了,不知又被外头哪些个小妖精扒掉腰带,勾了魂去。”
薛元音冷不丁意识到什么,官府的男人们都去青楼?
难不成青楼里是个据点?
她心脏砰砰直跳,问章景暄道:
“能知道他们下次什么时候去吗?”
章景暄刚才就知晓这是线索,所以才会译音出来,他凝神看了一会,说:
“本月月中十五日,庙市赶集那天晚上,他们会去怡香楼。”
秦放下意识道:“届时我们去怡香楼偷听墙角,看看是不是他们的据点。”
他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垮:“不行!我们没钱买衣裳打扮,更没钱打赏!”
这句话像是醒钟敲响,一行人蹲在墙角陷入沉默。
既然是去怡香楼,那肯定得打扮成富家子弟,普通装扮瞒不过老鸨的眼,他们要是装得像,就得穿一身货真价实的锦衣华服,还得配羽冠、蹀躞,玉佩等等。
若要接近县令,装成来消遣风流的客人,少不得装模作样点几个美人、艺伶来打赏。
然而五个人一穷二白,只有包袱里的折扇尚算值钱。一身锦衣华服再加打赏起码数两银子,哪能买得起?
章景暄摁了摁额角,冷静道:
“你们包袱里的折扇,一共能卖多少钱?”
秦放估算了下:“最多能有十两银子吧,只能腾出来两身衣裳的钱。”
他看向章景暄,征求意见:“我会武功,你有谋略,要不我和你去怡香楼?”
章景暄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我和薛元音去。”
这话说得出人意料,薛元音自己都没想到,惊讶地指了指自己:
“我?一个女子跟着你去青楼?”
章子墨的一双眼睛就像煤油灯似的刷得照过来,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章景暄在众人质疑的视线中,缓缓解释道:
“你们三人被巡逻队追了这么久,万一暴露在市井之中,太容易被辨认出来。而我和薛元音自始至终都藏得很好,由我和她去最合适。更何况,只有薛元音是女子,比起来两个男子潜入,由她同去,或许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顿了顿,他冷静地说:
“我对那山矿的成分有所怀疑,极有可能牵连甚广,需要你们在不久后找个时机逃出泉阳县,尽快给圣上传消息出去,商讨对策。”
薛元音经由他这一席话,猛地猜到章景暄在怀疑什么。
山矿……利润极大的山矿,怕不是铁矿!
铁矿,跟兵器息息相关,而此地又跟西域距离很近,到底能用来做什么?
薛元音甚至不敢深想下去。
秦放立刻明白章景暄的意思,道:
“那就兵分两路,我们负责做好罗盘,你们潜入怡香楼。待查清舆图的秘密,我们三人就带着线索伺机出逃,而你们在这里隐藏下来,等我们的传信。”
章景暄轻轻颔首:“是这样。”
商量好计划,秦放三人就去找管事领工钱了。今日是最后一日,明日工期就结束了。
薛元音不着急去领工钱,而是问章景暄:
“那我们明日无需再来做工,你打算去做什么?作画挣钱?还是去青楼里转转?”
章景暄摇了摇头:“都不是。”
薛元音意外道:“你还藏着别的计划?”
章景暄瞥她一眼,冷静道:“明日拿上压箱底的银子,我们先去铺子里物色两身能见人的衣饰,到时候不至于被怡香楼的老鸨当成叫花子撵出去。”
薛元音看了看身上一身灰不溜秋的粗布麻衣,沉默半晌。
离开京城繁华太久,他们好像确实有些落魄潦倒过头了。
第24章 他竟也会克制不住贪念。……
园子工期结束,他们拿到工钱后,就不必再来此上工了。
秦放三人又开始了当掉折扇、打尖住店的流浪生活,不过这次他们住在薛元音和章景暄赁的院子附近,由沈砜带头钻研怎么做出一个小巧的罗盘。
薛元音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慢悠悠用完午膳,抬头瞥见章景暄已经作完一幅画了,正坐在桌案边等她用完午膳。
以前没发现他精力这么好呢。
薛元音在心里嘀咕一声,朝他道:
“我准备妥当了,不是说要买衣裳吗?走吧。”
收拾带上所有积蓄和章子墨包袱里的折扇,两人出了院门。
好久没过上这种生活,薛元音已经适应了穷人的日子,一时竟然不知华贵锦服应该去哪买,站在车马川流的街上两眼一抹黑,问道:
“咱们是应该去布庄、绸缎庄扯点布和缎子,然后再找裁缝铺的绣娘给做衣裳吗?”
“太麻烦,绣娘裁衣起码要月余,我们时间不够了。”
最终章景暄思忖一番后,道:“既然要尽快置办一身不引人怀疑的富家行头,不妨去集市上最奢华的铺子看看,应当有成衣卖。”
薛元音寻思现在也只有这个法子,于是两人在集市上转了转,挑中一家看起来就奢侈华贵的成衣铺。
摸了摸兜里的银钱,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少得可怜。见章景暄已经从容地撩开布帘走了进去,薛元音吐出口气,也挺起腰杆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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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锦阁是县城最大、最奢贵的成衣铺子,自从开铺以来卖的都是富贵货,接待的也都是富家老少和官家夫人。
生意自然也不是走数量,而是以精巧、雅致为重,卖得少且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