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笑容越发扩大，“在‘女巫的恩典’之前，我们的卡拉加朗公爵、公爵夫人，还有我们的康斯坦斯王子殿下，都没有将我这个‘低贱’的平民商人出身的小蝼蚁放在眼里呢。毕竟，高贵的大贵族们，想要碾死蚂蚁一样的我，实在是太容易了，不是吗？就连我的反抗，在你们的眼里，也是有一种有趣的消遣吧。”
柏莎·卡拉加朗凝视她，神情微妙：“是啊，这是贵族的自大与傲慢。”
欧丽德西笑了笑，那笑容里面，疯狂的恶意与温柔的甜美并存，仿佛一个深渊里爬上来的疯子。
“噢，已经晚了呢。”她温柔地微笑，“你可以抓住我，囚禁我，将我的脑袋一剑砍下来，也可以将我绑在火刑柱子上活活烧死。但那都没有用了，亲爱的。历史的车轮已经向前行进，‘女巫的恩典’已经被卡拉加朗公爵接受了，它在空灵大陆上的推进势在必行。”
柏莎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啊，”她慢慢地说，“这个计划中，最难的也许不是想出‘女巫的恩典’，而是让贵族家庭没有怀疑地接受这个‘恩典’。你选中了赫松，利用了尤斯塔斯，将自己真正的冷静的意图藏在表面上的复仇的火焰之下。你对这个计划的设定与执行比这个‘恩典’本身更可怕，欧丽德西。在你的计划之下，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空灵大陆上最大的贵族——卡拉加朗家族——已经接受了‘女巫的恩典’。”
只要卡拉加朗家族接受了‘女巫的恩典’，如同欧丽德西所说的，一切就都已经晚了。
“艾布拉德公爵，洛伦茨·艾布拉德，”柏莎说，“在卡拉加朗家族接受了‘女巫的恩典’之后，艾布拉德公爵立刻响应了女王，迅速将欧普伦锡的领地划给了自己的两位‘私生子’。”
欧丽德西一摊手：“嘿，公平一点。洛伦茨和玛蒂尔达可是认真仔细地找了很久很久，才从学院里找出了两位心地正直而能力出色的女孩子，将她们认作了洛伦茨的‘私生子’，封为了女爵。”
而在卡拉加朗家族、艾布拉德家族接受了“恩典”之后，万泽塔帝国的信使便将露辛达至尊王恩典昭告了整个空灵大陆：
贵族爵位，不再专由一位继承人独得；贵族的所有子嗣，都有权得到次等的爵位与领地，使贵族血脉广泛延绵。这是露辛达王的恩典，也是“女巫的恩典”。
其他的贵族家族看见两个最大的贵族家庭——卡拉加朗家族、艾布拉德家族——都已经接受了“女巫的恩典”，也纷纷地思考着，开始将“恩典”在自己的领地上实行。
至于各位贵族的孩子们，是所有的孩子都得到了领地、还是只有一部分孩子得到了领地，是私生子得到了领地、还是婚生子得到了领地，这些暗流汹涌，都是各个贵族领地上要自己解决的事了。
康斯坦斯王子的脸色在月光下微微地发白，他的嘴唇终于不受控制地微微开始颤抖。
“一直以来，你针对的都不止是卡拉加朗家族，你针对的是——”
欧丽德西幽幽地叹了口气。
“是啊，我针对的是所有的贵族。我要一点点地瓦解、蚕食空灵大陆上所有血脉世袭的贵族的权势。我要分化所有的贵族，再逐渐将他们消灭。”
康斯坦斯王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欧丽德西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清澈而无辜的微笑。
“我早就说过呀。”她柔声说，“我早就告诉过你：我要把空灵大陆上欺压平民的贵族，全、都、弄、死。”
第49章 Chapter 49 女巫的意图
Chapter 49
49.1
当欧丽德西说：“我要把空灵大陆上欺压平民的贵族，全都弄死。”
夜晚的小路上，一时间寂静无声。
佐伊搀扶着赫松，赫松怔忡地望着欧丽德西的背影，恍惚间，似乎听见了欧丽德西刚刚来到瑞文蒙特城时，曾经清晰而掷地有声地说：
“我决不退让。如果让我为了苟活而忍受不公平的对待与压迫，我便不可能‘幸福’。我宁可抗争到死去，也决不在压迫之下苟活。”
她是真的在这样做。
为了她自己，为了赫松的母亲，为了所有因为出身而被欺压的平民们。
在人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欧丽德西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展了她的计划；看上去，她为了私人的复仇而行事疯癫，然而实际上，她是一个冷静清醒而目光长远的下棋人。她走一步，看十步，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计划布置在“复仇”这个面具之下。
而在人们终于意识到她那面具之下的真正计划之后，已经晚了：
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女巫的恩典”在空灵大陆上被推行。
康斯坦斯面色阴沉，冷笑道：“卡拉加朗家族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倒。你不会轻易成功的。”
欧丽德西只是嫣然微笑：“使得肌肉麻痹的药剂在三到四个星时之后会逐渐失去效应。如果你们再来找我们的麻烦，那下一次的药剂就不是使得肌肉麻痹的药剂，而是死亡的药剂了。”
她说着，像个淑女一样提起裙摆，礼貌地行了一个贵族礼：“好好享受全月曜日的月光吧，殿下。再会！”
康斯坦斯王子盯着欧丽德西翩然离去的背影，脸上的冷笑渐渐淡去，他略微沉重地阖上眼睛。
虽然他说着“你不会轻易成功”，然而康斯坦斯王子心里也清楚地知道：
欧丽德西促成的“女巫的恩典”，为贵族们带来了不可预知的大麻烦——
在“女巫的恩典”被实行之后，瑞文蒙特城仿佛经历了一场没有烽烟的战争。骑士团与贵族之间从来没有出现过正面的战斗与对抗，然而瑞文蒙特城里的秩序，已经被悄悄地改写：
卡拉加朗家族的领地，以大瑞文蒙特城为中心，覆盖着周围的几十个村庄、瑞威代尔城，以及曾经的小萨斐尔海边的港口城市，卡拉加朗城；
这三座城市互相照应，村庄散落其中，使得卡拉加朗家族的统治，变得坚不可摧、难以攻打。
然而，在“女巫的恩典”下，将近一半的偏远村庄被分封给了三位新晋的男爵——尤斯塔斯、赫松与塞蒙；尤斯塔斯因为谋害公爵夫人被审判，他的领地被划给了塞蒙·卡拉加朗，胆小的塞蒙反而成为了拥有最大领地的新任男爵。
而临近小萨斐尔海边的卡拉加朗城，则成为了瑟希里亚·卡拉加朗子爵的领地。
为了保护新任贵族们的安全，村庄上，新的守护骑士团也被组建了起来；新任的贵族们可以拥有领地的税收，经济上充裕了一些，也渐渐地开始扩展自己领地的小骑士团。
隶属于卡拉加朗家族的瑞文蒙特骑士团，它曾是骑士们荣耀的象征，骑士们骄傲地将“蔷薇权杖”的纹样刻印在他们的盾牌上；然而现在，越来越多的青年骑士开始思考自己的前途：
如果他们跟随卡拉加朗公爵，在瑞文蒙特骑士团里，他们也许一辈子也只能是一位普通的骑士；然而，如果他们跟随新任的子爵、男爵，也许很快就能够成为一支小队的骑士长。
年轻的骑士们开始效忠新任的贵族，而被被女王选拔、任命的行法官，更是进入了这些新贵族的领地，开始设立审判与法庭，确保着《海德博特法典》的实行。行政官也开始为新任贵族们提供税务的帮助，进入新贵族们的圆桌会议，在领地上设立市政厅。
卡拉加朗家族的领地上，进行着无声的变革。
而远在卡拉加朗家族之外，“女巫的恩典”的影响已经开始在空灵大陆上扩散：
洛伦茨·艾布拉德公爵干脆地将欧普伦锡城的领地分给了两位“私生子”女爵，他的妻子玛蒂尔达公主也对此没有异议。
然而其他的贵族家族，却没有这么和平：
南境的艾丽丝·菲利克斯伯爵将自己偏爱的两个女孩封作了女爵，遭到了另外两个男孩的不满与反抗；伯爵的丈夫也十分不满意，领地上鸡飞狗跳，闹得一团糟。
而北境的新晋贵族中，更是有贵族的私生子率领着一支平民兵士团，借着“女巫的恩典”的名义，强行夺下一座小的城市，作为自己的“领地”，开始制定自己的税法。
还有一位子爵自称“旧维萨科斯公爵”的后裔，一下子向露辛达王讨要了十二个封赏，封荫了自己的十二个孩子，十二位新贵族之间大打出手，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欧丽德西展开手中的羊皮卷，一边阅读着空灵大陆上的新闻，一边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