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书童自觉退下之后,宁嗣音方才沉吟道:“也就是说,我们两人不是私奔,是你把我骗过来的?”
迎上宁嗣音的目光,文泽宇不由心虚地挠挠头:“姐姐,你别这么看我,我又不当真是那什么李公子!别当真,别当真!”
这时,屋里忽然传来一道虚弱的唤声:“哥哥,是哥哥回来了吗?”
话音一落,那婆子从门里奔了出来,喜道:“公子,小姐好容易醒来了,您来看看小姐呀!”
文泽宇只好去看那位小姐去了。
宁嗣音想了想,跟在后面,所幸这傀儡人也不拦着他们,便又一同进到了屋子里面。
那位小姐已由人扶着半靠在了引枕上,整个人虚虚弱弱的,一张脸却生得甚是甜美,只是过于苍白,倒显得我见犹怜。
宁嗣音与这小姐对上了视线,看清她的面目,却是顿了一顿,觉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来。
未承想,虽然这几个都是傀儡人,但那小姐见了她,立即好奇地问道:“哥哥,这就是你中意的姑娘吗?好漂亮!我要她来做我嫂嫂!好吗,哥哥?”
她的声音果真如她的人一般带着一股甜软,虽在病中,脸颊上却仍带着笑容,显出一种乐观,不像久病之人。
文泽宇自觉进入“李公子”的身份,听闻少女如此问话,当即便要顺着她的话点头,谁知,他方想开口,立即觉察背后似有一道目光朝他射来,颇为不善。
他口上一迟疑,就支支吾吾点了下头,应付过去了。
陪着少女聊了一会儿,这少女精神头渐渐弱了下去,谈兴大减,文泽宇扶着她躺了下去,正要离开时,被她抓住了衣袖,道:“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文泽宇听得一愣。
这少女虽然是幻境中的傀儡人,但众人与她聊了好一会儿,也渐渐觉出这少女的真实来,仿若当真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正是病重,却不见一点颓靡之感。
听她这么问及自己的生死,文泽宇忽然不知道如何回应了。
少女苍白的面上露出一个笑容,松开文泽宇的衣袖,道:“我知道了,哥哥。哥哥若有什么话,可以对我直说,不必为难。你知道的,我可没有那么柔弱不堪!”
文泽宇愣愣地点头。
少女又打趣道:“哥哥怎么笨头笨脑的?哥哥,我知道自己的情况,若是当真没有办法,就不要强求了,我可以接受宿命的安排。”
文泽宇忽觉心头涌上一股对自己的痛恨之感,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空有叫人艳羡的修为,却对少女的病束手无策,随之取而代之的却是果决和狠厉。
莫名经历了这番情绪变化,文泽宇很是莫名,微微皱了皱眉,直到少女又轻唤了他一声:“哥哥。”
他点头:“我知道了。”
三人再次从房间离开,心情却是比之前有所不同。
但想起李公子带严姑娘回来的目的,竟是换取心头血来救这少女的命,又觉得心情更是复杂。
才这么一想,就见那书童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对文泽宇道:“公子,小姐的病耽误不起了,还请公子速速动手。”
什么意思?
文泽宇望了一眼宁嗣音,对那书童道:“严姑娘是我喜欢的人,怎么能如此对她?!”
“公子,不要陷入迷障之中,严姑娘怎会是你喜欢的人,你是为了她的心头血才接近她的!”书童继续用硬邦邦的声音说道。
恰在这时,后头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当啷”一声,众人尽皆回头。
却见少女不知何时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显见听到了那番话,心下一惊,拄着的拐杖扶不住,当即掉了下去。
面上更是煞白。
第55章 你的身手不错,本小姐还需要你的保护。
见状,所有人俱是沉默。
忽然没有了声息,简陋的庭院里霎时一静。
文泽宇更是感到一种无措,分明这只是幻境的考验,可面前少女用这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怔怔地望着他,仿若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他不由看了看宁嗣音,踌躇了一下,上前将少女纤薄的身子扶住,道:“怎么出来了?不是叫你好好休息了吗?”
少女缓缓挣脱开他的手,看向他,一字一字地问道:“哥哥,你能告诉我,你和严姑娘是如何相识的吗?果真是如同所说的那般,为了我的病,需要严姑娘的心头血,所以你才去接近她的?”
她已然许久不曾讲过这么长串的话,话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是不容置喙,坚定地说了出来。
文泽宇无法,只得按照幻境所给的走向点头,但嘴上还是不由自主道:“你身体虚,须得好好静养,快些回去躺着。”
“我、我身体是虚,也知自己命不久矣,但是,哥哥,我不怕的!”少女紧紧拽住他的衣袖,急声说着,而后看向宁嗣音,目中带着歉意,“哥哥,严姑娘一看就是貌美心善的女子,哥哥之前谈及她的时候,你自己是没有发现,但我看到了,一但说起严姑娘,哥哥嘴角总是不可避免带上一点笑容,想必严姑娘就是哥哥中意的女子,如何能伤害她呢?”
少女一点点述说着过往,众人也趁此了解了一些前情,从中可以看出,这位李公子应当是喜欢严姑娘的。
宁嗣音微微皱眉,正自沉吟之时,一旁奚瑾蓦地“呵”了一声,与她悄声道:“小姐,这个李公子不仅想要你的心头血,还管不住自己的心呢!”语气中带着一股阴阳怪气,显见对这李公子的故事不耐烦了。
宁嗣音无奈瞥了他一眼,她这位护卫当真尽职尽责,到现在也没忘了自己的身份,不由也打趣道:“正好,小姐需要你的帮助,待会你就带我逃命吧?”
奚瑾挑眉,竟是利索应了:“好啊,属下必将小姐护得妥妥帖帖,不叫其他人沾身。”
宁嗣音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了,差点当场笑出来,却是知道不合时宜,抿了抿唇,轻咳了一声。
下一刻,就听那边文泽宇应是不知如何回应,半晌,竟是赞同地点点头:“当然不能伤害她……”
话音未落,那久不出声的书童又出来发话了:“公子,小姐的病耽搁不得啊,须得尽管取下心头血,以此为药引,方能制出良药来!”
随着他的话一出,那病弱的少女仿佛全然耗尽了力气,就往一边倒去,文泽宇慌忙将人抱住,茫然地看向宁嗣音,道:“姐姐,这……怎么办啊?”
宁嗣音沉吟道:“先把她抱回屋里吧。”
于是,一众人又回到了那间布着药味的厢房里,宁嗣音帮着文泽宇把人安置好,回身一看,那书童竟是跟着众人进了屋里,睁着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他们。
未免有些瘆人。
“公子,快取心头血吧。”硬邦邦的话再次落下,如同催命符一般。
文泽宇当即看向宁嗣音:“怎么办啊?姐姐!这幻境是要我们做什么?”
他们自然是不能跟着幻境走,不然还叫什么考验,岂不成了傀儡人?
未等宁嗣音说些什么,奚瑾忽然一脚踏上前,一个手刀往那书童后颈劈去,那书童当即晃晃悠悠倒下了,一声未出。
二人看得一愣,他这举动未免过于利落,想来他先前在马车上也是这般制住这个书童的。
就见奚瑾轻轻拍了拍手,拂去不存在的灰尘,又回到宁嗣音的身边,一本正经地道:“小姐不必害怕,属下已将歹人制服,至于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公子,欺骗了小姐,小姐预备对他如何?”
他真是对得起护卫之责,这么一下将这书童打晕,确然不需要思考什么心头血的事了,反而要考虑如何去处置这骗人感情的李公子。
文泽宇看他,颇是防备地道:“什么意思,你预备对我怎样?”
奚瑾饶有兴致的样子,竟瞥了他一眼,丝毫不顾及他在场,对宁嗣音道:“小姐,我看这个李公子是个傻子,不若属下将他杀了吧。”
宁嗣音实实无奈,抬手阻止这两人就要兴起的争吵,道:“这个书童待会必会醒过来,应当还会叫李公子取心头血,不知这一环节是不是当真要施行,这样吧,我们逃,看看这幻境会如何变化?”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文泽宇听着她的话,知道她言下之意,早已奔到了屋门处,对她招手:“姐姐快来!”
宁嗣音一笑,赶忙拉了奚瑾的手,也朝着门外奔去了。
一行人出了这座简陋小院,路上并没有傀儡人出来阻拦,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及至到了不远的郊外,才停下了脚步。
文泽宇只觉方才简直设身处地经了一场动人心弦的大戏,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仿佛他当真有那么一个病重的妹妹,需要他为此筹谋欺骗他人的心头血,看到眼前葱郁的山林,才觉稍稍回过神来。
他颇是感慨地道:“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这李公子也太不是东西了吧!竟然利用感情来骗人家的心头血,虽说他妹妹确实可怜,但也不能这么丧心病狂啊!取了人家的心头血,人家还能活吗?拿人家的命来换取自己妹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