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靠在旋转椅上,闭了闭眼,用脚踮地,带着椅子缓慢地转了一圈——
头昏脑胀的。
再次睁眼时甚至看到了办公桌的重影,视野里一片模糊。
冬晴猛地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重新闭上眼,趴到桌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变得正常起来。
大概是真的累到了?
冬晴也不大确定,喝了口凉水醒神,又操起别的心来。
赫尔曼的事儿她还没忘呢。
S级哨兵的宿舍统一设在一个楼层,眼下游金和伊莱都不在白塔,整一层里估摸着就赫尔曼一个人。
那还挺适合他失控撒野的,冬晴在心里冷嗖嗖地想。
虽然脑子里讲着风凉话,但她离开办公室,往S级哨兵宿舍方向走的步子却毫不含糊。
一边走,一边将光脑调至和时诺的聊天页面,随时准备发起警报——一回生二回熟了。
一路静谧,这个点白塔内几乎没什么人还在活动。
耳边只有鞋子踩在地上的声响在空灵地回荡,冬晴一颗心莫名砰砰直跳,体内的血液都仿佛微微发凉。
直到站在赫尔曼的宿舍门前,她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下摆,深吸两口气,脑子里只有三个鲜红的大字——
玩完了!
她是疯了吗?
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神经大条?
她一个正值妙龄的美少女,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才会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间点,跑到一个处于失控边缘的S级哨兵的宿舍门口?
为了看他那张明晃晃写着“毁尸灭迹专业户”的脸吗?!
冬晴很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此刻心里好像装了个菜市场,有无数的大爷大妈正在互相指着鼻子骂架。
没有留给她半点可以用来理智思考的空间。
她无比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按下门铃,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冬晴有些无措地靠进一旁的角落里,冰冷的瓷砖隔着衣服贴住她的皮肤,她烦躁地用脑门往墙上磕了磕。
怎么办?还是先回去吧?
不管怎么样,反正绝对不能敲门进去!
想清楚了这一点,冬晴便不再犹豫,甚至觉得自己挽救了一个无知的失足少女一命,心情轻松地转身要走。
与此同时——
背后传来“咔嗒”一声。
门开了。
冬晴僵在原地。
物理意义上的、手脚无法动弹的,僵在了原地。
菜市场里的大爷大妈颇为欺软怕硬,被这么一道开门声吓得噤若寒蝉。
冬晴的大脑才得以高速运转。
被发现了?赫尔曼应该不是热情好客到要请她进去坐坐的那种人吧?
怎么解释呢?就说她路过?但谁他爸的大半夜没事能来S级哨兵宿舍路过啊?!
冬晴一面内心上演着天人交战,一面僵硬地转过身。
不管怎么说,先say个hello准没错。
然而,等她完全看清背后的诡异场景时,魂都快飞出来了。
宿舍的大门确实敞着没错,但门口处看不见半个人影。
宿舍内没开灯,一片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到。
再加上走廊悠长……四下无人……
靠!!
这她要跟谁say hello去?
鬼吗?!
冬晴内心已经崩溃了,但又不能放着这鬼片般的一幕不管,总得让她瞧见人吧?
她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抬脚往前走,表情煎熬:“赫尔曼?你在吗?怎么不开灯?”
槽!鬼片女主见鬼前是不是都这么念台词的?
冬晴谨慎地在他宿舍门前停下步子,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张望了两眼。
下一秒——
“啪。”
整个屋内的灯都亮了起来。
冬晴差点尖叫出声,被吓到地别过头,闭了闭眼,耳边响起赫尔曼粗粝的嗓音:
“进来。”
原来在啊……真是的,也不早说。
冬晴缓出一口,无奈地想。
她依言走进去,特意没关门,打算打个招呼就撤。
这是她头一回见S级哨兵的宿舍,内部条件好得有点夸张,跟五星级酒店似的,宽敞又洁净。
冬晴左右考察,琢磨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跟二席申请要一套这样的宿舍,住下她和艾拉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她正这么想着,一扭头,和坐在沙发上的赫尔曼猝不及防地来了个四目相对。
赫尔曼脸色阴沉,眼神阴鸷,但冬晴见多了他这样子,也习惯了。
更为显眼的,是他嘴上戴着的、遮挡了从鼻子往下的半张脸的止咬器。
那么一个像铁笼似的黑色金属物件,戴在脸上用来囚禁他的危险性,看起来还真挺唬人的。
“那个……赫尔曼。”冬晴往门口的方向退了一步,嘴皮子忽然飞快,“我是听时诺说你情况不大好,所以想过来看看你,但没注意到时间已经太晚了,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真的抱歉,要不我明天早上再来看望你吧?”
她一连串说完,又往后退了一步,很希望赫尔曼能给她点反应。
然而后者只是阴恻恻地盯着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冬晴一边惜命地不断往门口的方向后退,一边玩笑般和他确认:“赫尔曼,刚刚给我开门的是你吧?”
今晚的事情已经很见鬼了,她可不想真的见鬼。
但赫尔曼依旧不理她,整张脸只露出一双带有杀气的眼睛,谁都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操蛋。
冬晴在心里怒骂一句,乌龟似的往后磨蹭着,总算捱到了门口。
转身离开的瞬间,耳边落了一声距离极近的脚步声。
冬晴头皮一炸,耳边一道嗡鸣,随之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身侧的门“咔嗒”一声合上。
她反应迅速地调动起全身的精神力,感到有人要来握她手腕,万分紧张地先捉住了对方。
呼吸急促,冬晴的夜视能力很差,即便来人就在眼前,她也只能分辨出止咬器反射的金属光泽。
“你失控了吗,赫尔曼。”
她声线带着颤,精神力抵挡着对方隐约的入侵倾向。
赫尔曼能察觉她此刻的抵触,但她的手同样紧密地触碰着自己的手腕,脉搏在她的掌心里跳动。
“如果你离开的话,我会失控。”赫尔曼回答。
经历了先前的几顿吓,冬晴的情绪已经在临界点,如今身处黑暗,更是十分不稳定:
“你威胁我?”
赫尔曼察觉她握着自己的手多用了几分力,垂眸看她蹙眉的样子,平静地辩解:“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开灯。”冬晴说。
她很不喜欢和眼前这个不稳定因素待在黑暗中,这让她也有点无助和失常。
赫尔曼没有说话,更没有照她说的去做。
冬晴烦透了,她觉得赫尔曼在无理取闹。
“你到底要做什么?明知道污染严重为什么不去净化?在宿舍里坐等失控?”
她气愤的话刚出口,脖颈就轻柔地按上了一只手掌。
冬晴方才情绪被带偏,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他要干什么?掐她吗?还是……
赫尔曼握住她的脖颈,却没有用半分力气,大拇指靠住她的下颚,将她的下巴轻轻抬起。
冬晴顺着他的意思去动作,觉得还没到需要鱼死网破的地步。
“我到底要什么?”赫尔曼重复了一遍她的问句,音调很平淡,其中蕴藏的情绪却像是已经拉满了的弓,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
他的指腹一路向上,从喉间抚到下颚,再到下巴,最后攀上嘴唇,在她的唇上用力碾过。
“我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冬晴看到赫尔曼的双眸里折射出了一点冰冷的光亮,就像他仍戴着的那个止咬器一样,是危险的象征。
她缓缓松开了握着他的手,身体轻颤了一下,吞咽下一口唾沫。
赫尔曼仍抵着她脖子的四指感受到了她喉间的一次滚动。
菜市场里的大爷大妈倒是都很讲礼貌地消失了,但冬晴脑子里还是一碗浆糊。
心里有面起雾的镜子,里头写着所有答案,她似有所感,却迟迟没有伸手擦掉那一层雾汽。
她觉得在这里,心里跟明镜似的并不是一件好事。
现在轮到冬晴不说话,扮演那个无理取闹地装傻的角色。
赫尔曼的手指放在她的唇上就没有再离开,时轻时重地按弄着。
“你对我好像总是不一样,为什么?是因为外貌,还是性格?”
冬晴不知道他说的“不一样”具体是什么,但也能听得出,这种特别不是特别的好,而是特别的坏。
她挣扎着张嘴,很怕吃到他的手指,含糊道:“我没有搞特殊。”
赫尔曼冷冷看她,心里觉得有点好笑。
她就差在脸上写“我在狡辩”四个大字了。
他不理她,自顾自继续说:“我后来后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该吓你,是不是因为第一印象不够好,才让你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