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儿又不知从哪儿拿出支玫瑰花递给她,那双蓝色的眼睛纯真无暇,为她解开疑惑:“我们正在进行七夕街头拍摄。”
“女士,你很漂亮,很荣幸能给你送花。”
原来是拍视频的。
姜幼眠踌躇着接过,她撑开伞,垂眸看那鲜艳的玫瑰花,花瓣上还滚着晶莹的水珠。
小男孩的身影已经远去,可她并未看到摄像机。
她紧握着伞柄,提步往前走,忽而,脑子里闪过一个很荒诞的念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下意识转身回望。
却只看见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群。
心底隐隐升起一股失落。
怎么可能是他。
街道拐角的电话亭旁,一道修长身影立在雨幕中。
男人握一柄黑伞,黑色风衣领口下,露出半截深灰色衬衫,冷肃禁欲。
他目光紧锁着那个渐行渐远的纤瘦背影,最终,消失在氤氲雨雾中。
姜幼眠回到家,将手里那支玫瑰插进白瓷小花瓶里,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就接到了林粟粟的电话。
说是做了几样拿手菜,让她过去尝尝,两人就当是搭伙过七夕了。
她没拒绝,装了些水果,拎着上楼。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姜幼眠对林粟粟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林粟粟是京市人,但家庭条件不好,她父亲因蓄意滋事、打架伤人,坐了十年牢,母亲又体弱多病。所以,她上高中的时候便开始在外兼职,自己养活自己,受了不少苦。
今天做了三菜一汤。
“都是些家常菜,你快尝尝,合不合胃口。”林粟粟拿来碗筷,递给她。
姜幼眠也没扭捏,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须臾,对她竖起大拇指,赞叹道:“粟粟姐,你这堪比大厨水平了。”
“色香味俱全,和我之前在银粟居吃过的味道有些像。”
她突然就有些怀念国内的美食了。
“银粟居,是……饭店的名儿?”林粟粟拿了勺子给姜幼眠盛汤,垂着眼帘评价:“好奇怪的名字。”
她又开玩笑说:“老板应该也是个怪人吧?”
之前她领教过的,京市那些有钱人里,可有不少怪人。
那汤还冒着浓浓热气,姜幼眠对着小碗吹了吹,淡声同她聊起来:“不是呀。”
“魏二哥人挺好的。”
她随口一句话,却让林粟粟慌了神。
白瓷勺“叮”的一下落回碗中,脸上的笑意不在,她怔怔看着姜幼眠,喉头却是异常干涩:“你说,老板是……魏二?”
姜幼眠正吃着东西,没注意到林粟粟的异样情绪,她只当是闲聊:“对啊,魏二哥在家中排行老二,真名叫魏延鹤,还是单身哦。”
说着,她轻笑了声,抬眸打趣道:“银粟居、林粟粟?你们好像还真有缘诶。”
“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林粟粟有些恍惚的垂着头。
手指捏着勺子,心不在焉地搅动着碗中的汤汁,心,也被搅得乱糟糟的。
有缘吗?
大概是吧。
只是,有缘无分而已。
眼看着就到了年底。
肖家在意大利那边有个项目,老爷子发了话,说是过完年之后,让肖程东过去跟项目。
目的当然是为了锻炼他。
肖老爷子的原话是:“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游手好闲一辈子。”
肖程东没什么大志向,更别说去国外磨练了,所以最近心情低落,组了局找朋友们玩儿,顺便诉苦。
魏延鹤拿一杯酒,笑着劝他:“你们家老爷子也是用心良苦,以后肖家还得靠你,总不能指望肖维哲。”
肖程东看一眼正和谢湛晞打闹的肖维哲,那家伙跟个二愣子似的。
他扯了扯嘴角,突然也就想通了,泄气说:“得,合着就只能折磨我呗。”
谢云渡来得晚,进来时便看见肖程东正苦笑着灌酒,情绪不高。
魏延鹤起身去迎他,看见他身后的元宝时,又忍不住地调侃:“怎么还带个小跟班。”
他蹲下身来,摸摸元宝那毛茸茸的脑袋:“我瞧着是胖了些,你把这小家伙养得挺好。”
对于冷情寡性的谢先生时不时把小元宝带来参加各种聚会的场面,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只小比熊也早在圈里出了名。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只狗原是姜幼眠养的。
谢云渡坐在沙发上,从烟盒里抽出根烟点燃,漫不经心地说:“白天忙,没时间遛它。”
正在给他倒酒的肖程东不禁咋舌:“您……还亲自遛它呢?”
这种事,交给佣人去办就好了。
虽然这狗有那么点特殊,但不至于这么重视吧。
面对肖程东那惊讶的表情,谢云渡只虚虚抬起眼皮子看他一眼,神色冷漠的吸了口烟,没说话。
魏延鹤笑着搭话:“你懂什么,这小家伙金贵着呢。”
是话里有话。
肖程东依旧不太明白。
就好像,他到现在都不懂,为什么谢云渡碰烟酒的频率越来越高。
以往可不是这样的。
是因为姜幼眠么?
虽然姜妹妹是长得好看,但两人左不过是风花雪月一场,分得也干脆,更何况,她临走时还说了那般伤人的话。
莫非,谢云渡是真伤了心?
但又好像不是。
肖程东看不透,也懒得去管。
金贵的小元宝来到新的环境不免有些兴奋,迈着小短腿儿到处跑,自己找乐子去了。
谢湛晞和肖维哲过来同谢云渡打了招呼,两人就和吴西远他们玩桌球去了。
吴西远带了乔音过来。
正陪着谢云渡打牌的肖程东注意到了乔音,他嘴里叼着烟,吊儿郎当的说:“吴家最近有变动,吴西远的压力很大,也苦了那妹子。”
“原本长挺好看的,几个月不见都要瘦脱相了,脸上也没了笑容。”
肖大少对美人向来是记忆深刻的,更何况这乔音长得纯,又是跳舞的,风格跟姜幼眠有些相似,所以,每次都不免多看上几眼。
他们这圈里,有钱有势的人多,但怪人也多。
吴西远表面看上去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实则……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魏延鹤扔了张牌出去,打趣他说:“你要真怜香惜玉,就把人抢过来,在背地里感叹惋惜算什么。”
肖程东摆摆手,他又不是什么大善人,懒得去趟这浑水。
再可怜,也是那姑娘自找的。
谢云渡对他们聊的内容不感兴趣。
他玩了几圈牌,兴致缺缺,抽完一根烟后,起身去找元宝。
小家伙一到这种地方就没个规矩,总是喜欢乱跑,到点了也不知道回来。
和它主人一样,是个极不听话的。
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上,灯光昏暗,偶有冷风灌进来。
女人压抑的哭泣声和男人低低的骂声传入谢云渡耳中。
隐约间,还能听见元宝的叫声。
偏僻无人的拐角处,吴西远戴着副无框眼镜,脸上布满阴霾,他手里拿着根皮带,忽的,朝乔音身上抽去。
刻意避开了她的脸。
“啊~”乔音疼得蜷缩在墙角,双手无助地环抱住自己,身子不住发抖,哭着求饶:“别打了,求求你,我知道错了。”
吴西远冷笑,早扔了那副文质彬彬的面具,丝毫不理会她的求饶,只疯了似的发泄心中愤怒:“我供你吃穿,带你出来,不是让你来摆臭脸的。”
“真他妈惯得你,还敢哭。”
“啪”那皮带又毫不留情地抽在她肩膀处。
乔音已无处可躲,只能生生受着,连哭都不敢哭了。
元宝站在乔音旁边,被吓得叫了声,也不跑,圆溜的大眼水汪汪的,胆怯地凑上去闻了闻,像是在确定什么。
吴西远淬了口唾沫,骂到:“哪儿来的小畜生,滚远些。”
谢云渡过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幅景象。
看见谢云渡的一刹那,吴西远也懵了,他急忙将拿皮带的手藏在身后,脸上扬起抹笑,装作人前那般温润有礼。
“谢先生,您怎么来了?”
他又试探的问:“是我们打扰到您了吗?”
谢云渡没吭声。他慵懒地靠在墙边,西装裤包裹的修长双腿随意屈着,拿了支烟夹在指间,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眸中情绪,只不紧不慢地指了下元宝。
吴西远会意。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笑着道:“原来这是您的狗,我说怎么这么通人性呢。”
谢云渡眉头轻挑,单手揣进裤兜里,信步过来,居高临下地看他。
只见他淡淡勾唇,眸色清冷,散漫开口:“纠正你一下。”
“没有人性的,才叫畜生。”
最后两个字,他吐得极缓,眼底还噙着点冰冷的笑。
吴西远被吓得后退了步,支吾着,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