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怜青知道,水笙教她的心法,可能会让自己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却想不到是这种情况。
同时她也在刹那间通晓了:这魔头机灵地很。
水笙分明是瞧出了江恕对自己的情愫。又因而推断出,江恕不愿意打破大墟去到外界,是因为害怕她再回到江砚白的身边。
索性就让她修炼这种需要与人合欢的心法,届时顺水推舟,也能打消江恕的顾虑。
情急之下,怜青只好切断了自己的五感,闭息闭得太过,这才陷入一种昏厥的状况。
但是在这具沉睡的躯壳之下,怜青的神思却是无比清明着的,听着江恕与水笙冷淡的对话,觉出了些许羞耻。
……果然不能相信魔头。
“你教得,那是什么心法。”
“合欢、双修的心法啊。”
水笙说得理直气壮,“沈怜青虽说有些根骨清奇,未曾入魔也能修行我们魔族的功夫。但她与维岳神尊之间的差别,可不是这些就能弥补的。我见她如此上进,索性便教给她此法,往后她能在交欢中增长修为,这不是很好嘛。”
这说起来便是人人不齿的下作功法了,也就魔修能想得出来。
水笙也就罢了,林雪平怎么会跟着钻研出这种功夫?
江恕盯着怜青逐渐红起来的面颊,忽而伸手,直直戳进她的嘴唇里,果然发现此刻她在咬牙切齿。
极为愤慨的样子。
水笙已是悄悄溜走,将地方让了出来。
怜青的面颊却是红得更厉害,眼睛闭得很死,一如她眼下的心情。
“你上当了。”江恕将她轻轻放在地上,自己亦是跪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怜青。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怜青起伏着的面庞,“闭息假死,确实能抑制欲.念。但是于人有害。”
怜青只是把牙齿咬得更死。
她听见江恕轻笑一声,是轻哄着的语气,“醒来吧,醒来吧……我又不会嘲笑你。”
说着,怜青觉出了一股暖热的气息被缓缓倾注到自己的丹田之中,迫使着她冲破桎梏。
半刻钟以后。
沉睡中的女子忽而清脆着重重咳了两声,急促呼吸的同时,也终于睁开了一双湿润的鹿眼。
又羞又恼。
还有极力想遮掩的情.欲。
江恕是第一次看见怜青此刻的模样,忍不住俯身轻蹭了她的额头,“很难受吗?”
怜青的腿蹬了蹬,“你走远点。”
那只脚却被江恕收在了掌心里,他难得不解,“这里只有我和水笙,你不想要我……”
“不是!”
她深呼了一口气,察觉到眼前江恕的面容在眼里已是有了几许重影子,索性心烦意乱的闭上眼睛,“你让我自己想办法。”
无法可想。
她的呼吸变得愈发急迫,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无由来的火焰烧灼,忍不住骂了水笙两句,心烦意乱着重又猛地睁开眼。
却不想对上了江恕如墨般的漆瞳。
他的瞳孔好像越来越深了……自从来到大墟,他的眼里便像是剔除了所有杂乱的颜色,只剩下了化不开的黑。
像是宇宙里最幽深的黑洞,无声无息着,把一切都吞噬了。
理智又是丢了两三分。
“为什么要害羞,为什么拒绝我?”
江恕轻声问她,“我曾经也陷入情潮里,是你帮了我。”
他的声音有些过分冷淡,却冲不散怜青此刻脑子里那些旖旎的念头。
她又是深深呼吸着,忍不住想要再次闭息,逃离此处。
她的额间渗出了薄薄的汗意,潮润着很不舒服,无意识着开始轻轻发颤。
渴望着有谁能帮她拭去薄汗,但江恕只是面无表情着跪坐在她身旁。
“你觉着那时的我,很羞耻吗。”他偏头想着,吐出更为准确的言语,“很……不对吗?”
也许是那心法的效用,怜青忽而觉着江恕此刻有些扭曲。
人还是那么地一个人的,却好像在她的面前,平白的拆解成了一块一块的……像是张见素曾经跟她说过的积木玩具。
没什么生气。
好在她还有几分残余的清明,勉力出声回答:“没有。”
那时候帮他纾解,是因为那绞魂链是自己要强行打进江恕的身体里去,这才催生了他的情.欲。
跟现在可不一样。
江恕静声道:“你撒谎。”
这种时候,他反而是后退了一些,整个人倏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怜青,“怜青,总是很喜欢故意骗人。”
近乎训斥般的口吻,像是凭空落了一道鞭子,让她觉出滚辣的痛。
怜青干咽了一口,忽而绝望的发现,她的身体因为这句话,有了更严重的反应。
……怎么会这样。
她看向江恕的目光里,似乎带了点祈求之色,也不知道要祈求着什么,总归看起来与平时大不相同。
可是江恕只是冷冰冰地立在原地。
有什么东西,好像悄悄地变了。
赌气一样,怜青把头扭向了另一边,嗓子里有些发粘,“我才没骗你。”
……也许骗过,但她明明都说清楚了。
怎么还揪着不放。
江恕轻轻笑了一声,“好。那么怜青不喜欢撒谎,是这样的吗?”
艳火烈烈焚身。
她忽而并拢了双腿,咬着牙,用力点点头。
江恕的声音如影随形,“那你告诉我,你现在是要我走,还是要我留下来陪你。”
他的声音极低,落在耳朵里,就像是轻柔吹过的小风。怜青恍惚间问了句,“什么?”
他很有耐心地重述了一遍。
怜青忽而觉得气闷。要他走的那句话就在嘴边,又被她迟疑着吞咽。
像是过了一百年那么久,她不说话,江恕真就没有在动作,只是静立在一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是没什么温度。
凉得像是一片雪。
忍无可忍之下,怜青复而皱眉看向他,涌上来的羞恼情绪让她少许清明,只是瞪着他,“你还在这做什么?”
大墟里柔和的光芒,似乎有所黯淡。
这个人隐匿在了昏暗中,像是一个影子。
他说,“我在这里看着你。”
这句话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好在他很快又柔和着添了一句,“看着你受惩戒。”
仿佛是掺杂了几分恶意,偏偏语气又是甜蜜的,好像是裹了糖衣的毒.药。
她的脑子里嗡声作响,一时顺着江恕的话语判定自己有罪,一时又是气愤不已,唇齿磕碰着:“我凭什么要被罚,我做错什么了吗……”
她错在不该招惹这对兄弟。
怜青哭了。
江恕有些惊奇地看着她,耐心着听她说完一大堆抱怨之语,还会柔和着出声附和。
说道最后,怜青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只是逐渐意识到了她居然在江恕面前哭泣,急得想马上闭嘴,又和自己的嗓子打架,舌头被牙齿重重地咬了一下,呜咽声反而变得更大。
偏偏江恕又在轻轻说着,“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
他笑了笑,“怜青,这是我第三次问你了。你真的很狡猾,想要我留下,又不肯说出口来,是在逃避什么吗。”
这句话就像一盆滚烫的热水浇下来,把她整个人都烫熟了似的。
因为江恕,是对的。
那颗甜蜜的毒.液,还在腐蚀着她的心志,“你总是这样,喜欢撒谎,骗别人,也骗自己。”
“怜青,以前就是这样的小混蛋吗?”
他简直有些肆无忌惮了,尾音微微扬着,是兴奋到有些无可自制的意思。
怜青咬着牙,“可我,我是你的大嫂、长辈。”
她怎么能在江恕的面前露怯呢,她把这个人从江宅中带出来,对方又如此依恋着她……怜青早就习惯了上位者的身份。
舌尖刚刚被咬破了,殷红的血混着口涎,翻涌在她的柔软的唇面,牙齿雪白着,隐隐一现。
她的气息却是稳定了些许,凭着自制力,硬生生夺回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喘了口气,怜青平静道,“你别靠近我。”
不过是回光返照。
江恕始终在一旁看着她,并没有靠近的意思,听见她的驱逐,也只是淡声应好。
语气甚至有些冷漠。
怜青松了一口气,可是很快,她重又狠狠皱起了眉。
如果全然沦陷倒是还好,偏偏她又有一线清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有多么糟糕。
落在江恕的眼里,定然是口是心非的很。
方才那短暂的掌控好像又触发了更猛烈的反扑,得不到安慰,就比纯粹的痛苦还要煎熬一万分。怜青忍不住将身子蜷缩了起来,犹疑着问道:“我会死吗……”
“不会死。只会觉出痛苦。”江恕这么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