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卡修斯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能送我去一个地方吗?就在这附近,我知道地址。”
贝栗报出了那间面料店的地址。
卡修斯点头,在下一个路口改变了方向,没有问她去做什么。
很快,车子在一间橱窗精美、以昂贵面料闻名的小店门口停了下来。
幸运的是,店还亮着灯。
“谢谢您,卡修斯先生。我很快就好。”贝栗说着,就要下车。
“需要我陪您进去吗?”卡修斯问道。
“不用了!谢谢!”贝栗几乎是立刻拒绝。
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为那件大衣精挑细选、甚至可能要讨价还价的样子——尽管砍价成功的希望渺茫。
卡修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贝栗快步走进面料店。
在温暖的气息和各种高级织物的混合气味中,她径直走向某个货架。
那块深空灰色的羊毛面料被整齐地卷着,放在显眼的位置。
质感、垂坠感、颜色都完美符合她的想象。
她看了一眼标价牌。
价格比她上次来看时高?在打折季!
即使加上她这两周所有的兼职收入,也还差将近三分之一。
贝栗怔了怔,站在原地,看着那块面料。
店员的目光已经投了过来,带着礼貌的询问。
贝栗神色立刻恢复平淡,正准备硬着头皮问问是否有折扣,店门上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卡修斯先生不知何时下了车,推开玻璃门走进来。
……
-
贝栗不知道怎么表述现在的场景。
卡修斯先生,这位开着宾利、一身穿着加上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手表、连呼吸都仿佛带着上层社会优雅气息的男人,此刻正在用一口优雅流利的伦敦腔,从容不迫地……砍价。
只为了降到原来的价格。
是的……他甚至知道这块面料原来的价格。
“我记得两周前,这款面料的标价并非如此。是近期调整了价格吗?据我所知,这批货的批次并未更换。”
“先生,我们的价格会根据市场……”
“我理解。但临近季末,库存清理也是贵店的常规操作,按照原来的价格,对双方而言都是一个合理的交易。”
贝栗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挺直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
店员是一位中年女士,显然招架不住,尤其对方看起来绝非普通顾客。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您说得对,先生。是我记错了批次,就按原来的价格吧。”
“非常感谢,那就包起来吧。”
卡修斯侧过身,看向还处于放空状态的贝栗,声音放柔:“贝栗小姐?”
贝栗回过神,上前一步,从信封里拿出英镑付款。
片刻后。
贝栗提着精美的袋子,跟在卡修斯身后走出面料店。
车子平稳地驶离路边,她将装着面料的纸袋抱在怀里。
偷偷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男人。
“……你怎么会知道原来的价格?”贝栗忍不住问。
卡修斯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只是恰好记得。”
这个回答,等同于没有回答。
但是买到了想要的面料和纽扣,贝栗还是很开心的。
车子停在学院外,她致谢,下车之后站在车门边倾下身子,眉眼弯弯地对卡修斯说:
“卡修斯先生,给你的礼物这两天就能制出来,谢谢接送,再见。”
她的笑容似乎让碧绿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某种情绪。
卡修斯微微颔首:
“我很期待。路上小心,晚安,贝栗小姐。”
声音有一丝明显的愉悦。
第372章 番外 IF卡修斯篇(4)
正如贝栗说的那样,两天后她把大衣制了出来。
连纽扣都是她亲手缝上去的。
她用邮件告知了衣服完工的情况,并索要了收件地址。
但卡修斯回复他会亲自收取,并还要邀请她共用晚餐。
现在是伦敦时间,晚上八点。
皮卡迪利大街,丽兹酒店。
听说这里有着伦敦最出名的餐厅。
贝栗看了一圈金碧辉煌、奢华至极的装潢,目光才落到对面金发碧眼的卡修斯身上。
他已经穿上了那件深灰色大衣。
隔着几朵红玫瑰,看着她放下刀叉,拿起餐巾轻轻擦拭嘴角。
碧绿的眼眸始终带着耐心而温和的笑意,仿佛看着她用餐也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
贝栗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目光,强作镇定地吃完最后一口牛排,最后把高脚杯里的红酒喝干净。
杜绝浪费。尤其是在点餐时,看到横线后高昂到不可理喻的价格。
“味道还合您的口味吗?”卡修斯适时地问道,声音在餐厅优雅的音乐背景下格外柔和。
“非常美味,谢谢你的款待,卡修斯先生。”
贝栗声音平静,但心里一度怀疑现在是梦。
毕竟几个月前的这个时间点,她还在悲催地加着班。
而现在——奢华的餐厅、周围衣着光鲜的客人、对面这位英俊完美,穿着她亲手制作的大衣、如同从油画中走出的男人。
她的金主。
“不客气,走吧,我送您回去。”
卡修斯率先起身,走到她身旁,牵起,然后绅士地弯起胳膊。
贝栗伸手挽住他。
这一切都像一场过于绚丽的梦。
而她也不愿醒来。
……
-
车停在学院外。
下雨了。
“雨雪天路很滑,我车里有伞,送您到宿舍楼下吧。”
听到卡修斯温柔提醒,贝栗才回过神来。
车厢内温暖,窗外雪花静谧飘落。
她轻吸了一口气问:“卡修斯先生,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选择资助我吗?你对我实在太好了,但在百货商场遇见前,我们从未见过……”
卡修斯正准备解开安全带,闻言停顿了一下。
他看向她。
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抚过缝制的纽扣,动作很轻,带着珍视的意味。
碧绿的眼眸笑意温和,像是在回忆。
贝栗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但仍鼓起勇气回视着,等待答案。
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车内的木质香气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浓郁了些。
“贝栗小姐,我资助过很多人。”
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清晰而缓慢。
贝栗微微睁大眼睛,几乎看到绿眸中倒映出的有些呆愣的自己。
“至于对您好……”
“确保一颗有价值的种子能顺利发芽、茁壮成长,清除掉它周围不必要的杂草和石头,提供它所需的阳光和养分,这难道不是资助者应尽的义务吗?”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逻辑清晰,甚至带着一种压制的冷静。
但贝栗无法完全被说服。
从收到通知书到现在,他所做的一切早已经超出了资助者的范畴。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很晚了,您该回去了,贝栗小姐。”
卡修斯这样说,如往常温和。
贝栗知道,今晚她只能得到这些答案了。
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情,贝栗低声道谢,打开了车门下了车。
没等他拿伞,就跑进学院里。
……
-
回到宿舍。
贝栗心情空荡,而且有一丝不甘心。
这就是贪婪吧。她顿顿地想。
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学院,过上了优越的生活,却还是贪婪地想着连那份温柔的源头也一起占有。
她贪恋他的体贴和温柔,并希望只对她一个人。
贝栗拿起手机,编辑邮件——
‘卡修斯先生,你会接送其他资助者上下班吗……’删掉。
‘卡修斯先生,我想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删掉。
‘卡修斯……’删掉。
不知道编辑删除多少遍,最后贝栗咬了咬牙,手指重重地点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来。
邮件:
【你愿意成为我的男朋友吗?】
贝栗不知道是什么支撑自己打出这行直白、莽撞、毫无技巧的文字,并发送出去。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那一刻,她立刻将手机塞到枕头下。
把滚烫的脸深深埋进冰冷的枕头里,后知后觉的恐慌和羞耻感将她吞没。
他会觉得可笑吗?
觉得她别有所图?还是……会觉得被冒犯,然后彻底切断所有联系,收回一切?
仅仅是想象一下对方可能露出冰冷的表情,贝栗就感觉浑身发冷。
这种煎熬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也许只有一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