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将姿态再放低,也起身回了一揖,恳切道:“此人对我很重要,若是连您都治不了,我实在是不知该找谁帮忙了。劳烦再仔细瞧一瞧呢,或者再换只手诊脉?”
陈太医捻着胡须沉吟片刻,道:“那能否帮我撬开她的牙关,容我再看看她的舌象。”
林欢见下意识看向月穗。
月穗立马后退一步,离得远远儿的。
陈太医还等着,林欢见只能接过任务,走到姚喜知枕边。
一只手枕到姚喜知脑后,将她的头微微托起,一只手轻捏姚喜知下颚,小心控制着力道,既能让她口唇微启,又不至于弄疼她。
“看不太清,还需再张大些。”
林欢见不得已,又加大了手中的力道,手下细腻软弹的肌肤格外烫手,烫得他指尖发麻。
又撇开头,不敢看姚喜知唇齿间露出的一点粉色。
等陈太医终于点头说可以了,林欢见收回手,屏住的呼吸松一口气,脑海中却不自觉想起刚才指尖的触感。
不过……怎么感觉指尖好像沾了些粉质?
“再看看她眼睛。”
陈太医的话打断了林欢见的思考。
顿了两息,又试探地把手伸向姚喜知的眼。
林欢见细致控制着自己指尖的力道,怕弄伤了姚喜知。
刚轻轻扒开姚喜知的眼睑,一只黑亮黑亮的眼珠子突然与自己视线对上。
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林欢见猛地僵住。
惊吓地收回手,踉跄着后退两步,却突然被姚喜知一把拽住手腕。
林欢见把手往回抽了两下,竟然还没拉扯过姚喜知。
什么情况?
她没生病?
姚喜知从床上起身,腮帮子微微鼓起,双猫儿圆眼怒瞪向他,气愤道:“动手动脚的还没完了,也该够了吧!”
林欢见震惊地看着毫无病状,甚至似乎还精力十足、能活蹦乱跳的姚喜知。
满脸慌乱。
姚喜知目光扫过旁边亦是神经惊愕的陈太医和月穗,又把怒气瞄准林欢见:“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林欢见哑口无言,眼神躲闪开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这是什么情况?”陈太医颤巍巍地开口。
月穗也愣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惊讶道:“小喜,你……”
姚喜知这才把注意力分给月穗。
“你先别问我,我来问你!之前拿来的那些日常吃穿用度的东西,包括陈太医此前来帮修仪诊脉,都是林欢在暗中让你做的?”
月穗求助地看向林欢见,林欢见此时却已经无暇顾及她。
月穗只能低低应了一声:“是。”
姚喜知气笑,指着林欢见和月穗:“好啊,你们联合起来,在背地里悄悄当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呢!”
“我是不是还该感恩戴德!”
月穗把头埋低,不敢作声。
姚喜知又看向林欢见:“你,说话!”
“之前是谁跟我说什么自己就是见利忘义的三姓家奴,说什么从始至终都只是谋算着怎样能有更多的利益?那现在你是在干什么?”
月穗惊讶地看向林欢见。
忍不住腹诽,原来林少监私底下说话竟是这样的风格,如此的不讨喜?
难怪小喜生气。
林欢见感受到汇聚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又羞又怒。
但这情况下自己始终是失了底气。
只敢对月穗道:“你先带陈太医回去。”
月穗得了吩咐,大松一口气,连忙应声:“喏。”
姚喜知不情不愿地看两人一眼,却也不好意思为难老人。
等两人离开了,姚喜知抓着林欢见手腕的手还没放开。
林欢见一使劲,没站稳地后退两步。
但好歹是把手腕从姚喜知手中挣脱了。
林欢见余光看向门口,时刻关注着他动静的姚喜知瞬间猜到他的心思,一下子起身去把门关紧。
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道:“今天,你不给我交代清楚不准走!”
这架势……
林欢见在心里叹气,怎么偏落到她手里了。
其实仔细回想来,她刚才的模样确实不太像是真的熟睡。
大概还是关心则乱。
竟然连装睡都没看出来。
只能无奈道:“那你想听什么?”
姚喜知皱起鼻尖,嘴噘得能挂个油瓶,没好气地看着林欢见。
人终于落在自己手上。
心里不由有些嘚瑟。
见到福来时,又隐约听外面在传林少监最近打了胜仗回来了,她便止不住地开始猜测,背后莫不是林欢见指使月穗转赠了那些东西过来。
毕竟在背后悄悄当好人这种事,一贯是他的作风。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中,甚至林欢还亲自来了。
她就琢磨呢,怎么可能会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只是又忍不住生气和委屈,这般戏弄自己,难道是件好玩的事情吗?
怒意混着酸楚直往上涌,烧得眼眶发红。
“你不是说,不要再往来吗?”
“你刚才说的‘此人对我很重要’,又算个什么意思?”
第34章 怀疑 欢见阿兄,是你吗?
她的问题, 林欢见一个也无法回答。
这事项的发展实在超乎了他的预料。
沉默着,闭眼平复了会儿情绪,再睁眼时, 已经在心里重新斟酌了话语。
答非所问道:“我前段时间去了河北,那边战事纷乱, 还有各种战报的信件夹杂着。”
所以不是故意对这边的情况置之不理。
姚喜知满眼狐疑,应了一声。
他说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做什么?
也没打岔, 暂且看看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姚喜知双眼紧盯着他, 林欢见微微侧开脸,继续道:“上官溱和上官涿的事我都知晓了, 我已经命人在查了。”
姚喜知愣住。
想继续审问, 但他抛出的却是自己不得不咬的钩子。
顾不得其他,连忙追问:“所以你查到什么了吗?大郎君可是被冤枉的?是那日一起吃酒的同僚说了谎?”
每说一句, 姚喜知就往前靠一分, 气息都快打到他脖子上, 林欢见只能缩着身子往后退。
摇了摇头:“有些猜测, 但还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 我不敢妄下定论。”
也怕让她白高兴一场。
姚喜知情急地一把抓住林欢见双臂, 央求:“那你若是有任何消息,可一定得告诉我!”
林欢见垂眸, 瞥了眼她抓着自己的手, 才开口应:“自然是会的。”
得到肯定的承诺,姚喜知才平复下来。
能多一个人帮忙查这件事, 臻臻和大郎君平反的机会便更多一成。
道了声谢, 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拽着人家衣服,上好的绫罗此时被自己皱巴巴揉成了一团,赶紧松开手, 讪讪地帮他将衣物抚平。
后退拉开些距离,才想起刚才自己的盘问还没出个结果。
怎么又让林欢反客为主,牵着自己鼻子走了?
眉间瞬间拧成一团。
但有求于人,姚喜知还是把情绪压下了些,嗔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别以为你说你帮我们查案子,我就会不计前嫌。”
见林欢见嘴动了动,姚喜知又连忙补充:“可别再拿什么你帮我们,是因为修仪受宠,所以结交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的话来敷衍我!”
林欢见喉间一哽,话被堵回去,与姚喜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眼神对峙片刻,终是败下阵。
肩膀泄了气般地微微松垮,语重心长道:“小喜,有的事情不是一定需要刨根问底的。我既然帮你们,这种对你们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你们好好受着便是,何必探个究竟呢?”
“我怎知道你会不会害我们?你别忘了,你可是自己承认的恶人。
“哼,还有三姓家奴呢!”
林欢见脸上的镇定差点要把持不住。
自己当时气头上随口一说,她怎么居然还能记得这么清?
这丫头怕是专门来气他的!
“你见过哪个来害人的,这么大晚上还亲自领着太医来帮忙瞧病?做人可不能不知好歹!”说到后面,不免带了些咬牙切齿。
“那你解释解释“此人对我很重要”?”说完,耳尖隐隐染上绯红。
林欢见的嘴又闭紧了。
姚喜知目光上下打量一遍,忽然恶从心生,戏弄道:“难道……你总不能是喜欢我吧?”
林欢见心跳漏了一拍。
立马嗤笑一声反驳:“小喜娘子倒也没必要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
姚喜知却突然神色一怔。
对他这讥讽的话毫无反应,反而忽地收了所有的嬉笑怒骂,只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静静盯着他。
像是要把他心底的秘密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