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说自己是阿姊,我是妹妹,我得都听你的,我可不服气很久了,明明总是你到处闯祸,哪儿像个阿姊?要是你连这关都过不去,那便以后我就当你才是个靠不住的妹妹了。”
刚说完,突然感到一阵疼痛传来。
是放在上官溱唇边的手被她咬了一口,不算重,但也难免有些刺痛感。
姚喜知猛地睁大眼睛,嘴角终于缓缓勾起一段弧度,又哭又笑着,正巧月穗端来一碗参汤,姚喜知忙抽回手接过,小心翼翼将参汤喂到上官溱嘴边。
半碗参汤下肚,上官溱似乎是重新来了些力气,姚喜知将碗递回给月穗,却是又重新将将手放到上官溱嘴边。
上官溱微微偏了头,姚喜知却不容拒绝地将手塞到她的唇边:“咬我!”
“你疼,我就与你一起疼,你若是不愿意我疼,那你就一鼓作气结束这场仗,尽早孩子生下来!否则,你僵持多久,我便陪你疼多久!”
泪水顺着上官溱眼角流下,一路至耳边、至枕上,突然发了狠似的,重重咬上姚喜知的手。
上官溱尝到铁锈味。
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入宫后的第一个冬天。
也是这样飘着学的冬天,但那个除夕的夜晚,寒风比现在还要刺骨,在她耳边呼啸着,寒意仿佛要刺进人的骨髓中。
她在一扇废弃的宫门前,也曾嗅到过这样的气息。
也是这样,血腥味让她几欲作呕,她看到了令她战栗的虐杀,然后,仿佛全身鲜血在沸腾。
再然后呢?
她要奔跑,她要活命,一如今日,她要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和她的孩子一起活着,和姚喜知一起活着!
当时的她是那么孤立无援,但现在,耳边还有姚喜知在喊着“用力,再用力!”
明明是她厌恶的铁锈味,但是却滚烫得不可思议,烫得仿佛能够驱散凛冽寒风,融化茫茫白雪,成为她的盔甲,保护她在这冬日砥砺前行。
牙齿深深陷进姚喜知的手,被咬破流出的鲜血,一部分从上官溱嘴角流下,一部分淌进她口中,流至她的喉间、她的躯干、她的小腹、她的下/体。
最终,汇聚成一声婴孩的啼哭。
“生了!”
*
上官溱再醒来时,最后一缕天光刚刚褪去,屋中点了烛火,旁边只有也好细致一人,昏黄的烛光照在姚喜知脸上,把她整个人都衬得尽是暖意。
上官溱目光落到她的左手上——已经用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包得严严实实。
上官溱忍不住抬手轻碰了一下,本迷迷糊糊靠在她床边的姚喜知立马醒过来,看见上官溱眼中的心疼,激动得扑上去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
“你的手怎么样了?”
“太医已经帮我包扎过了,现在好好的呢。”
上官溱垂眸:“都怪我……”
姚喜知用尚还完好的一只手轻拍拍上官溱的肩:“别想这些了,现下你才是最重要的人,不用担心我!你身子如何了?”
“有些难受,但还能熬得住。”上官溱说完,才想起问:“孩子可还好?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姚喜知抿嘴一笑,转身出了屋,再回来时,怀里已经抱了个孩子,亲手交到上官溱怀里,轻声道:“如你所愿,是个小皇子!”
“方才你睡着,怕孩子饿着了,在奶娘那儿喂奶呢,如今刚睡下,不哭不闹的,一看就是个懂事的小皇子。”
瞧着怀中的脸色红润的十二皇子,余光中的上官溱却面如白纸,姚喜知的情绪又低落下来,放低了声音:“只是,我虽是瞧着小皇子高兴,但见了你这次从鬼门关的一个来回,我倒是宁愿、宁愿没有这个孩子。”
从前只能见得儿女绕膝的阖家欢乐,从未想过在这背后是何人在用鲜血来浇灌。
若是孩子的出世要以母亲的九死一生作为代价,那她只愿意要上官溱平平安安。
上官溱看要姚喜知泪汪汪的模样,笑着尽量将这场鬼门关之行轻描淡写:“好啦,就这一个,以后再也不生了,可真是疼死我了,你再劝我要一个,我都不乐意呢!”
笑着从姚喜知手中接过襁褓,看着怀中这个皱巴巴的丑八怪,尚还觉得有几分不真切。
姚喜知见她望着孩子出神,还当她是母爱泛滥,正想打趣,就听上官溱表情嫌弃道:“这孩子怎么这么丑,一点都不及我的美貌。”
姚喜知噗嗤一笑,没想到她在意的竟是这个,道:“我听月穗和奶娘说,小孩子都这样,或许再长大些就好了,毕竟就算圣人……不也还有你这么美貌地阿娘。”
提起圣人,姚喜知又道:“圣人和皇后下午来探望过你,不过那时你还在昏睡着,也没打扰你,只抱着看了看孩子便走了。”
上官溱点点头:“他可给孩子取了名?”
“圣人说要等着与你这个功臣一起商议呢。”
姚喜知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传来通传圣人来了,是立马有人向皇帝报了上官溱醒来的喜事。姚喜知躬着身子行礼,见皇帝一进屋就直直走向上官溱,她又退至一边候着。
圣人说了些“你辛苦了”云云,姚喜知在旁边听着上官溱说些曲意迎合的话,估摸着她此时的心情,又忍不住想笑。
突然听他们提起小皇子的名字,一番讨论后,最终定下“悯”。
要怀有悲天悯人的慈悲之心,是这个意思吗?
姚喜知正在想着,又听皇帝朗声笑道:“此番正值新岁佳节,林卿得胜退敌,朕又喜添麟儿,可谓是三喜临门!如此大好时日,你的位份,也是时候该晋一晋了。”
姚喜知立马竖起耳朵,便听皇帝召来个随侍的太监,吩咐道:“晋上官修仪为淑妃,即日起迁居绫绮殿主殿。”
淑妃?
姚喜知替上官溱欢喜之余,又大为意外。
当初她与上官溱在崔雪枝手下忍气吞声,艰难地讨生活,没想到竟然有一天,反倒让上官溱坐上了这个位置。
不过,四妃之位中,贵妃、德妃、贤妃皆已各有所属,唯有淑妃一位因为崔雪枝的自食恶果,被废而空悬,若是上官溱晋升,也只有这个位置了。
姚喜知忍不住感叹命运的巧妙,曾经让自己避之不及的绫绮殿,竟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她们的归属。
等到没几日后便是新岁,册封的圣旨正式下发,上官溱身体也稍稍恢复了些,终于开始搬迁到绫绮殿。
姚喜知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也沾了光,算是得到了个小小的升迁——做了绫绮殿的掌事宫女。
虽是到了妃位嫔位,大家都有自己专门的粗使宫女太监,但一宫中总领的事务还是归主位的妃嫔以及手下的大宫女。
若是如崔雪枝那般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身边宫女资历不深的,也大多是会额外配个尚宫局的女官过来任职,姚喜知这般年纪不大,在入宫年岁也不多,能走到这个位置也并不多。
当上官溱与她说起此事时,姚喜知还有些惊讶,怎不让月穗来担这事务?无论从资历、还是办事的能力,月穗都在她之上。
上官溱正在给李悯缝制小鞋子,目光仍落在手上的动作上,却是认真地回答姚喜知:“可我想给你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面最好的。”
姚喜知没说话,只坐过去,偏头靠在上官溱肩上。
在心里默默回答。
我也想给你最好的。
又看向襁褓中已经安静下来睡着的李悯,姚喜知不由想起此前林欢见与她说的话。
无论臻臻生的是儿是女,都可以争一争那个位置?
难道他是觉得,哪怕是个公主,也能以女子之身登上帝位吗?可千百年来,天下也只出过武皇一个女皇帝,要面临多少非议、多少阻碍,谈何容易?
那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是要让公主如同北覆一般女扮男装,假扮成是个皇子?
思绪飘远间,姚喜知突然想起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一个词,或许也是一种邪门但可行的办法?
那法子,似乎是叫……
狸猫换太子?
第68章 赐婚 希望上官淑妃能将小喜予我为妾。
因着上官溱刚刚产子, 身体还未完全康复,新岁的各种宫宴只勉强露了个面,便早早回绫绮殿休养。
众人也皆知她是好险从阎王爷抢过一条命来, 也不多打扰她,只是礼节性地来道贺几句, 送上些精巧玩意,顺道瞧瞧小皇子的模样, 便识趣地告退了。
不过这群人中, 却是少了个熟悉的身影。
“怎最近没瞧着七公主?”姚喜知想起李善容,“说来, 我回宫以后, 都没怎么见着她了,她不是往日最爱往来寻你。你如今诞下十二皇子, 她竟然不来瞧瞧?”
上官溱没好气地哼笑两声:“她呀, 同你一般, 有心上人, 会情郎去了。”
故作无奈地摆摆手:“唉, 我可是看透你们了, 都是见了男人便抛下我自己走了的人,罢了罢了, 留我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