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我同玄霄要离开一段日子,家里还剩什么干粮没有?都装起来,”丹姝将草料绑好,吩咐道:“最好是好存放的干饼,熏好的腊肉,精盐装一些,水囊也带几个……”
“为何这么着急,”李嬷嬷嘴上还问着,脚下已经动了起来,快步向前院跑去:“我去灶间瞅瞅。”
玄霄坐在将丹姝常佩的铁剑,长弓塞进鹿皮袋子,还将常用的药材丹药装进锦囊中。
丹姝将衣物收拾齐整出来后,他已经将所需的东西分门别类装进包裹里。
“看来又要奔波了。”丹姝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抚了抚他柔软的额发,将他抱进马车。
玄霄抬了抬头,吻在丹姝嘴角:“别担心,我会永远陪着你。”无论去哪里。
马车里重新铺了两层厚厚的软垫,他靠着车壁,身侧围着蓬松的软枕,裘皮绒毯整齐地放在脚边。
李嬷嬷提着两个大包裹回来时,丹姝已经全部收拾齐整。
“怎么就走得这么急,东西很多都吃没了,好在年节剩了许多鹿肉……”李嬷嬷细心,还给丹姝带上了汤婆子,怕她二人夜宿郊外太冷。
“我去隔壁买了些酱菜和肉酱,留着路上吃,小罐里装的是姜茶……”
看着丹姝驾着马车要离开,李嬷嬷追了几步:“姑娘还回来吗?”
丹姝看着她担忧的眼神,笑了笑:“会的,嬷嬷替我看着这处房子吧,兴许什么时候我就带着他回来了呢…”
“哎,好,我等着姑娘回来,路上慢些……”
“驾——”
第84章 斩首
通州城门大开,盛国的铁甲兵大部分驻扎在城外二十里处,章重则护送着师赢进城。
通州太守已经被拿下,包括城内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世族。
章重手底下的小兵,手脚麻利地将通州城的主干道通通清理出来,扫清了攻城时留下的硝烟与血水。
大战必有大疫,章重早早便吩咐将城下遗留的尸体拉到了城外进行焚烧掩埋,城内各处也都撒了生石灰。
等到师赢进城时,通州城除了有些空旷外,已经看不出一个月前攻城时的杂乱惨烈。
阿虎对张崇的举动很是满意,点了点头:“章将军费心了。”
此次筹措粮草,阿虎身为华阳侯的礼官也同样随行。
章重驭马行在车架的一侧:“礼官哪里的话,这本来就是末将该做的,如今通州城内百废待兴,自然要上下整饬一番。”
通州一战,章重已经充分见识到了师赢的深不可测,人总是对未知的事物满怀崇敬,他对师赢便是如此。
又惧又怕,怕从她口中听见自己的将来的命运。
“不知华阳侯对通州如此重视,可是这通州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阿虎看向不远处太守府邸:“我家主人自从得到盛王的赏识便一路加官晋爵,可还有一样东西还没得到。”
张崇顺着阿虎的目光望过去,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华阳侯是想——?”
他指了指通州太守府。
“通州此地易守难攻,牢牢扼住赵盛两国的要道,地势平坦物产丰饶,主人很是喜欢。”
张崇压下心中的震惊,师赢原来是想要做通州太守!
可盛王真的能容忍一个女子坐上一州太守吗?
甚至还是通州?
阿虎瞧出章重面上强压的剧烈波动,轻声提点:“想必章将军知道,主人在云中的俪县发现了冷热血杂交的马匹,筋皮厚,蹄子硬,章将军觉得这代表什么?”
张崇心内一颤,攥着缰绳的手都隐隐颤抖。
阿虎知道他听明白了。
“想必过不了多久,盛王便会下令要组织新的一批重骑军,如今燕国已亡,赵国将败,半壁天下收入囊中,常言得陇望蜀,王上亦不能免俗……章将军,咱们的路还长着呢。”
章重浑身一凛,抱拳:“末将必将以华阳侯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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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
师赢在阿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众侍卫随侍在侧。
章重则是去对接分批次到来的粮草。
通州太守府建得极为气派,门前两树古槐蔽日遮天,瞧着有百年的年头了。
通州一战打了快四个多月,如今已经进夏,处处都是扰人的蝉鸣。
府内绿柳成行围着一座莲花池,靠近些便觉心旷神怡,原来是一池活水。
师赢一行人度水穿林,酷热的暑气才散去几分。
“俪县养马一事一可都准备妥帖了吗?”
“主人放心,府内已经分出一队兵卫专管此事。”阿虎小心撩开垂落柳枝:“如今通州大捷一事已经传讯回王城,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再有封赏,通州太守之位必然是主人的囊中之物了。”
“嗯,”师赢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忽然问起:“兰玉怎么样了?”
“兰公子很是记挂着主人,听说我要随行押运粮草说什么也要跟来,只可惜兰公子身子弱,马车颠簸跟不上行程,只能留几个人带着他慢慢赶路,不过也就这两日了。”
绕过诺大莲花池便是回廊复道,围着一座轩厅高阁,竹影萧疏,假山水池错落有致,应该是用作宴饮的场所。
“通州大捷该好好庆贺庆贺,今日晚间开宴,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师赢将手中饵料撒向水池,有些兴致缺缺。
“一应事物都准备齐全了,通州府原本的仆从都没有遣散,用起来很顺手,各位将军也请到了客院安置,”阿虎想了想,上前一步柔声道:“晚上聘了乐师随侍,主人也该松泛松泛了……”
师赢转出轩厅,瞧见一队匆匆走过的人,身穿盛国服饰,风尘仆仆地一人抱着一个黑坛子:“那些人是?”
“是奉酒的人,这次从王城来,特意为主人带来的好酒,已经吩咐下去,今晚夜宴添上。”
师赢抬了抬眉,总觉得那里面有一人的背影有些熟悉,对上容貌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今夜侍卫再调一些来。”
“是。”
.
是夜,墨色如绸。
一轮明月高悬,似银盘洒下清晖。
轩厅中传来丝竹管弦之声,激昂澎湃又转瞬柔情似水。
雕栏外一道绛色帘子随风吹起,如美人的衣带蹁跹。
月色如霜,勾勒出太守府重重叠叠的屋檐。
寂静无声的灶间,一个黑影悄悄合上屋门,露出一张极度瘦削的脸,他从怀中摸出纸包就要打开——
“你等等,不是说好只杀她一人的吗!”李杨攥着那人的手就要拦下。
“自然是只杀她一人。”
“那你往酒坛子里倒什么?!”
“这不是毒药,而是迷药,若是不将所有人药倒,你我如何脱身?你当宴席上都是死人不成?”
李杨咬牙:“果真不是毒药?我可也是要赴宴的!”
“自然
,你若是担心,大可别喝这酒,等厅里的人都晕了,我们再杀了那人!”说完便掀开纸包,药粉尽数倾洒进酒中。
很快便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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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厅中,灯火灼灼,映得恍如白昼。
乐声婉转,香风缕缕,一个身量纤细的美人长袖翩翩。
一身红衫格外张扬,他踩鼓下腰的动作柔韧无比,如春花卧水。
筵席上坐着的将军推杯换盏,乐声夹杂着窃窃私语的说笑声,今日宴席的主人不是他们,他们只有看的份。
师赢好美少年,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今日的舞伎自然就是献给她的。
丝竹声戛然而止,舞伎折身下腰,一双美眸盈盈看着坐在上首的师赢。
赤足上系着一只金铃,丝竹声褪去,才听见清脆的铛铛声,烛火映照下的面容柔美秀逸。
师赢眸光却不曾闪烁分毫,阿虎见其没有动作,拍了拍手,一队侍从鱼贯而入前来奉酒。
而那名舞伎则在阿虎的眼神下,站起身来,一步步走上去,坐在师赢身侧为她斟酒。
“华阳侯,请用。”
师赢闻到那味道,知道是阿虎特意寻来的,便不曾推拒,借着他的手饮了几杯。
底下的人瞧见她饮了酒,皆松了一口气放开了胆子,推杯换盏自行取乐。
师赢对身侧美人的献宠无动于衷,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轩厅外的漆黑夜色中。
今日的夜好像有些太沉了,瞧不清满天的星辰,如一瓮墨泼洒在她面前。
男子微凉的手搭在她的手腕处:“贵人是冷吗?”
听见他如此说,师赢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我来给贵人暖暖……”男子掀开轻薄的衣裳,露出雪白温软的胸膛,将她的手捂进去——
‘砰’一声!
案几翻倒,滚下铺着软毯的台阶,男子被师赢搡开后,立刻跪倒在地,面上一片惨白:“贵,贵人……”
师赢眼前一阵阵发昏,手脚一片涩麻,哪怕她紧咬着舌根也提不起一点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