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一条腿已被碎石砸断,此刻只能拖着伤腿,在尘土里狼狈挣扎。
“别慌!别丢下刀斧——”
一人奔逃其余人也跟着动摇,原本被护在中间的小辈,跟着暴露在九婴眼前。
它贴着山壁压低头颅,只一口便咬掉了那小辈的半个身子!
“散开!”滚烫的鲜血溅得每人满身都是,有人嘶吼着大喊:“快散开!”
混乱中,防风遥被九婴的翅膀扫中撞在石壁上,防风岄见状想要上前,却被九婴身形挡住去路。
“阿岄快走!”文叔在他身后大喊。
防风岄握着长镰刀:“不行,阿遥被困住了,我不能丢下她!”
防风遥摔得七荤八素,余光瞥见不远处防风葵木掉落的斧头,她强忍剧痛扑过去捡起,手臂发力狠狠一掷——
斧头精准嵌进九婴的脖颈!
“阿岄哥,砍它的脖子!”防风遥高声喊道。
防风岄躲开九婴的利齿,冷不丁出现将那斧头砸得更深。
防风遥将手中铁链甩出想要故技重施,但因为只剩一半距离缩短不少。
“阿岄哥待我落地,你便——”
话音戛然而止。
九婴另一个头颅不知何时苏醒,一口咬住了试图从背后偷袭的防风遥!
大半身子被含在血盆大口里,尖利的牙齿死死嵌住她的肩头与双腿,往下一撕——
鲜血如瀑。
“阿遥!”防风岄目眦欲裂,手中长刀出鞘,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将刀刃狠狠插进九婴双目之间。
“砰”的一声闷响,一道身影重重摔在地上,血葫芦一般。
.
暮色漫过连绵的山峦,将天地染成一片郁郁的深蓝,最后一缕炊烟消散。
防风汜拄着拐杖,站在田埂尽头的小径向远方探看。
从前这个时辰,他朝着田埂那头喊一声,阿遥就会背着镰刀回来了。
今早防风令昙跟他说,孙女跟着族里的队伍去清理附近的妖兽了。
他此前瞧不惯防风令昙过分谨慎的性子,此刻却也庆幸
只是他在田埂边等了又等,都不见人会来。
此前也回来的这么晚吗?
不知过去多久,远处亮起一点火光,有人举着火把靠近。
“阿遥回来了吗?”防风汜忙撑着拐杖迎上去,却见来人是族中子弟。
“是你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那人脸色苍白,声音发颤:“祭、祭司,……您随我去看看吧。”
防风汜心头一沉,不祥的预感涌上来:“看什么?都这时候了,我还得等阿遥回来吃晚饭呢。”
那人说不出缘由,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您别问了,跟我去就知道了,去了您就明白……”
.
一刻钟前。
防风岄背着人刚踏入族地,便再也支撑不住直直摔在地上,人事不省。
“岄儿!岄儿!”担忧许久的防风令昙眼前一黑,忙让人去寻族中的巫医。
“其他人呢,其他人怎么没回来?!”
当看清地上人的模样时,防风令昙只觉脑子“嗡”的一声。
出去时还好好的人,此刻已经看不出曾经的样子,防风岄左臂空空。
而防风遥一条胳膊一条腿被齐根咬断,半边身子空荡荡,伤口处鲜血正汩汩涌出。
“快!快去请大祭司!还有巫医,快啊!”防风令昙声音发哑。
众人将回来的几人抬到神树下,慌慌忙忙地扎紧伤口。
防风令昙按住防风岄的左臂伤口:“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防风遥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嘴唇翕动着:“族,族长,九婴,已被斩下两颗头颅,它定会、定会来寻仇……趁它虚弱,杀、杀了它……”
防风令昙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手颤抖着不知该按住哪里:“好,好,我们一定杀了它,我让人寻你爷爷了,阿遥你别睡,快睁开眼!”
防风遥浑身抖个不停,心有执念一般不断强调:“不,它的……头,长回来……”
“巫医呢!巫医!”防风令昙抬头大声呼喊:“快将巫医找来——!”
等到巫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看到防风遥的惨状时也愣在了原地。
“快救人啊!”直到防风令昙厉声嘶吼,他才回过神来,忙让其他人去包扎防风岄的伤口,自己则快步走到防风遥身边,取出族中至宝鹿活草。
可当他掀开防风遥被血浸透的衣料,那齐根断裂的伤口暴露在火光下,白骨森森,血肉模糊,在场的族人纷纷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防风遥的眼睛被血水糊住,火把的光晕刺得她眼底一片昏花。
她用仅存的力气,拽住防风令昙的衣袖,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防风令昙忙伏下身,将耳朵凑到
她唇边。
“不……别为我……踏、踏出荒渊……”
“好,好……”防风令昙轻轻将防风遥扶起,让她枕在自己膝头,泪水将眼前晕得一片模糊:“我答应你,昙姨绝不踏出荒渊……”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是族中子弟扶着防风汜赶来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先是一愣,随机踉跄着扑到防风遥身边:“阿遥?阿遥!爷爷来了,别怕,爷爷来了……”
防风遥原本闭上的眼睛,挣扎着睁开一条缝望向声音来处:“爷、爷爷……我好疼啊……”
防风汜抱着她,脚步蹒跚地站起身,大片血染红了衣襟。
“大祭司您要去哪?”
“快把孩子放下。”
防风汜:“阿遥别怕,爷爷救你,爷爷一定救你……”
他手下的人跟着开出一条路,向领地外走去。
众人见势不对拿着火把挤在他身前:“大祭司你要去哪……”
“不能出去,九婴还在外面。”
防风汜充耳不闻:“荒渊外有养神芝,对,养神芝…养神芝能救阿遥……”
一道身影追上来拦在他面前。
防风令昙站在火把的光晕里,摇头:“老师,别走了,别走了……”
防风汜撞开她:“我要出去!我得出去……我得出去,阿遥等着救命……”
防风令昙再一次挡在他面前:“我们与天庭有过协定不能踏出荒渊一步,你现在离开便是撕毁协定……”
防风汜老泪纵横:“可我孙女要死了!”
他身后的几个族人更是不忿:“若是连自己人都护不住你还算什么族长,让开!”
防风汜苦苦哀求:“令昙,算老师求你了……”
“老师,即便出了荒渊,阿遥她……”也来不及了
防风令昙说不出那句话,只沉默地站在那不肯让开。
其余的族人也不说话,只是跟着挡在她身后。
“让开!”
防风汜突然扬起拐杖,重重打在防风令昙身上,她身形一晃踉跄着退后几步。
冲突瞬间爆发!
一方要闯出去救人,一方死死阻拦,火把明灭不定,映着一张张焦急又愤恨的脸。
直到一声压抑的悲声响起,防风汜佝偻的身形跪倒在地。
防风遥死了。
第115章 无望
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散去,防风缧狟推开紧闭的门。
“外面怎么样了?”防风令昙垂首坐在床前问道。
“我们又丢了一块田地,”缧狟摇了摇头:“族长,这回不一样,那些妖兽悍不畏死,不要命似地扑上来,族人们终究是肉体凡胎……”
“是我无能错失了先机,没能斩杀九婴。”防风令昙痛苦地抓了抓头发:“如今那些妖兽听它号令,不知吞吃了我们多少族人……”
当初防风遥死后,防风令昙集结了族中大部分青壮,可为了保护族内老幼与田地还是留下一小半人留守。
结果猎杀九婴大败而归,领地被妖兽冲破,等她带人赶回来时遍地都是断肢残骸。
九婴虽元气大伤,却徘徊不去,它围着防风氏的领地不断巡梭,截断了水源。
“这事如何能怪您,若我们真的举全族之力去杀九婴,族里的老弱又该怎么办,怕是一个都剩不下。”
防风令昙自嘲一笑:“可如今我又护住他们了吗?族内如今生机断绝,还能撑几日啊?”
缧狟沉默了。
太阳与赖以生存的水源,再一次离他们而去。
防风令昙满心茫然,不知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一步错、步步错?
或许她不该同天庭定下那道协议……
正是自己态度软弱不敢反抗,才将族人困进这片死地?
“缧狟,你说当初我是不是不该接过族长之位?”防风令昙声音发颤。
“换任何人坐在族长的位置上,都不会比您做得更好了,”缧狟上前一步,掏出神树的果子放在她手边:“吃点东西吧……”
“我们没多少粮食了,”防风令昙盯着地面,一字一句道:“去把地窖里存的果子拿出来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