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指了指:“那是什么?”
厉天舒细瞧:“朱桃。”
晶莹剔透,蕴着淡淡的霞色。
司命觉得比蟠桃还让人口齿生津:“能吃吗?”
“尝尝吧,”厉天舒起了心思想搏美人一笑,扬声道:“厉叔停一下——”
看着人站起身来,司命忙问道:“做什么停下来?”
厉天舒但笑不语,只是勾了勾他的手指,自己当先一步跳下了马车。
踩在冒了头的草叶上,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青草香。
厉天舒将裙角折起,借力一跃,三两下便登上那颗朱桃树,身姿矫捷。
往年每日醒来在军营,身边都是与人拼杀的血腥气,如此刻这般在春光里摘朱桃,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司命站在树下仰头看她,张张手臂:“你身上还有伤呢,下来吧好不好——”
厉天舒折下一枝轻晃:“要上来吗,这朱桃生得这么圆润透红,肯定好吃!”
司命摇了摇头,他如今可还身有‘旧疾’呢,如何就能跟她一样登高爬树了。
但他不想拂了厉天舒的心意,扬了扬自己的衣摆:“你将那朱桃摇下来,我在下面替你接着。”
“你可要接好了,我要多摘点儿,带回去给母亲尝尝!”
噼里啪啦,像是一场花瓣雨。
暖日当暄,春光正盛。
司命仰头看着她的笑眼,一颦一笑自由热烈。
裙上的丝带如春风中的柳叶一般,轻轻撩过他的心,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他总是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
司命兜了满怀的朱桃,拈起一颗来放到眼前细细端详。
粉中透着一抹嫩黄,晶莹透亮。
他在天宫不知吃了多少仙果,只是如今望着这小拇指一般大的朱桃,却舍不得了。
那是名为珍惜的情
绪,即便兜了满满一裙摆,只是吃了一颗心里便开始不舍。
“尝尝吧,虽然不知道长在山野间的朱桃涩不涩口,但是长得这么漂亮,不能虚有其表吧。”
厉天舒眉眼带笑,用帕子擦净,拈起一粒递到到司命唇边。
司命张口,露出唇间一抹艳色。
厉天舒只觉指尖温热濡湿,那抹艳红色转眼便将朱桃含进嘴里。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司命,脸‘腾地’红了。
被情所控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厉天舒眸色一沉,指尖便想追着捻上他的下颌。
却又生生止住了。
司命将吃完的桃核都一个不少的,放在眼前的小碟子里。
厉天舒坐在他身边,两人撩着车帘看马车外的行人商贩。
两个脑袋挨挨挤挤地凑在一起,只觉得迎面自有暖香来。
第15章 吻颈
厉府坐落在皇城东巷,算不上华丽精巧但是地方却极大。
整条街巷都是厉府,府里还有一处可以跑马的马场。
府门外,厉夫人已经翘首以盼了,听见马蹄声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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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下,厉天舒撩开车帘,一眼便看到阶上站着的清瘦的妇人,明明快进夏了还披着斗篷。
厉夫人看见车帘后探出的人,霎时红了眼圈。
“阿满,是阿满吗?”
“娘——”厉天舒眼睛酸涩:“是不认得我了吗?”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厉夫人急步走上前来,将厉天舒抱在怀里:“怎么会不认得,没有娘会不认得自己的孩子。”
在厉天舒记忆中,自己扑在母亲怀里还不到她肩头,如今自己已经高出母亲一个头。
十年,弹指一挥间。
厉天舒眼中含泪,却笑问:“娘认不出我,是不是往年二姐捎回家的画像,画得不像我?”
提到死去的二姐,厉天舒和厉夫人眸中满是痛色,只是很快就涌上怀念。
厉夫人不住地摸着厉天舒有了些微变化的脸:“虎头小的时候在书院就不善丹青,每年送来的画像,同你现在的样子差别极大。”
厉天舒眼中滑下泪:“母亲不要怪她,姐姐已经四年不曾给我画过画像了……是我这几年的样子变化大了。”
“娘怎么会怪她,虎头画的画,娘千金也不换。”厉夫人将小女儿抱进怀里。
四年前厉家二女儿身死的阴霾,厉天舒无法扶灵回乡的愧疚,才终于在今日悄然淡去,唯剩怀念。
站在门前,司命有些不自在的想将自己藏在厉天舒的身后,却还是被厉夫人瞧见。
惊讶女儿回京还“拖家带口”。
“这是哪家的郎君如此俊俏?”厉夫人擦了擦眼角问道。
“娘,这是决明,”厉天舒将他拉到身侧:“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他我怕是回不来了,他身有旧疾,正好将他带来京城瞧一瞧宫里的御医。”
“好孩子真是多谢你了,”厉夫人慈祥地冲着司命点了点头:“进了家门便当自己家不要生分了。”
“母亲放心吧,有我在不会亏待他的。”
厉夫人察觉到了女儿对他的保护姿态,说话时手也不肯松开,眼中的喜爱也显而易见,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快回府,母亲给你备了你小时候爱吃的菜,为你接风洗尘。”
众人簇拥着厉夫人进府,厉天舒抽空拍了拍司命的手背,眼睛朝他眨了眨,小声道。
“你跟着厉叔去梳洗一番,我跟母亲在花厅等你。”
司命眼睛时刻追随着她,点了点头:“好。”
三人在花厅用了晚膳,司命看着眼前满满一桌子的膳食,尽量延缓自己的进食。
随着他下凡的时间越来越长,仙法和神力会随着时间流逝,再也寻不回来。
*
厉天舒没有随军回京,便只能先递了折子后再等听宣。
这几日二人呆在府里,司命早已摸清她的生活习惯,事无巨细。
晨起后跑几圈马再练枪,然后去跟厉夫人用早膳。
用完早膳便端着时鲜果子来看他,两人会下午溜出去,逛京城。
听戏折子,看猴戏,游船,踏青……
厉天舒似乎在边陲也是憋狠了,玩得比他还忘情。
细细算来,她也不过二十四的年岁。
半月后,厉天舒才等到传召。
要进宫那日,司命也跟着早早起来,看着她骑马离开。
厉夫人直到看不见影子才回转,却见司命还望着巷口出神,不禁脸色柔和下来。
即便他们没有明显亲密之举,但是言语间一来一回却透着亲昵。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两人定然有情,不然为何要特地带人回京。
救命之恩在前,小意温柔在后,如此俊秀的小郎君日日跟在屁股后面,难怪女儿招架不住。
厉夫人不是看重家世的,只要阿满喜欢就好,只是,想起书房锦匣中那封信…
“夫人?”
司命看厉夫人脸色不好问道:“可是被风吹得头痛,要我为您把脉吗?”
“老毛病了,吃丸药就好了,”厉夫人拍拍他的手,和蔼地笑:“莫说我了,阿满特地往宫里递了折子,今日下晌说不得便会有太医来为你诊治,到时候替你开几副药吃吃。”
司命听完,颊边绽出梨涡,她没有忘记要给他找御医的事。
她将自己的事放在心上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司命便将山河镜封进自己掌中。
自那日之后,山河镜便没有了动静,丹姝没有现身。
她一日不来他就能有一日偷来的欢愉。
人总是既得陇,复望蜀。
得了她的心又想长久地在一起。
九州之外尚有海外仙洲。
在丹姝寻来之前,他会早早带着厉天舒离开。
但他仍是在心里默默祈祷。
丹姝你来得晚些,再晚些吧。
——
最后一抹亮色被夜色侵染,厉府早早点了灯。
司命百无聊赖地坐在花厅外的朱桃树下。
她家园子里那棵朱桃长得极好,结的果子也比山野间的甜许多。
这处小庭距离花厅不远,坐在这儿厉天舒回来时他就能一眼瞧见。
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天上挂满星子,巷子口才传来马蹄踏踏声。
厉天舒下了马,亲昵地顶了顶马头,问道:“母亲歇下了?”
见小丫头点头,厉天舒点头:“记得给它添些食水。”
心头挂着事,脸色便有些凝重。
厉天舒进了园子本想去瞧瞧小神医,又担忧他身子骨弱,不愿打搅他的好梦了,想着明日再看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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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花厅时,溶溶月色里,刚刚还在念着的人,此刻正坐在朱桃树下睡着了。
厉天舒忍不住笑,起了逗弄的心思,放轻脚步走过去。
进了夏,还在屋外睡着,醒来不知道要被蚊虫咬几个包。